自己雖得始皇陛下欽點查案,但用的其實還是蒙摯這邊的人馬。
李斯派來的自然不會是什麼重要人物——公子高這等皇子斷不能涉險,若案情難破,必受牽連。倒是這楚國質子,用好了是李斯知人善任,用不好……折了也無妨。
指節不著痕跡地收緊,但麵上卻綻開明媚笑靨:“李大人費心了!有勞吉良公子。”
“能與阿綰共事,是在下之幸。”吉良執禮更恭,溫潤姿態令人如沐春風,連袍袖拂動間都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和。
不過,很明顯的是蒙摯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了,甚至還用手捂了捂肩頭的傷。看得阿綰有些心疼,想多問幾句,但蒙摯竟然轉過頭去了。
也罷。
人手既已齊備,阿綰便領著眾人即刻著手查案。
她雖心中尚無頭緒,卻深知重現刺殺現場至關重要。
從燕離起舞的地方開始,到暗藏的火石紙包如何引燃,直至他最終撲向禦座的路徑,每一步皆要細細推敲。
阿綰走到西側兵器架前,再次握住那柄銅鐧。
可此時殿內燈火通明,再無生死一線的緊迫,任她如何用力,那四尺長的銅鐧竟紋絲不動。此時,她這才驚覺,方才情急之下能揮動此物,實屬僥幸。
蒙摯立在她身後三步處,見她雙頰因用力泛起薄紅,肩頭微微抽動,終是忍不住低聲道:“此物重二十二斤八兩。”
阿綰鬆開銅鐧,掌心已被硌出深紅印痕。
她望著架上森然排列的兵器,忽然想起燕離在漫天火星中撲來的身影——那般決絕,倒像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銅鐧落回架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她望向蒙摯,問道:“將軍以為,這燕離是獨自行動,還是另有同謀?”
她的目光又轉向燕離最初起舞的位置,玄色地磚上還殘留著火星灼燒的痕跡。“若說單獨行事,他既要編舞授藝,又要準備火石紙包,連發髻中暗藏機關都無人察覺……可若說有同夥,”她轉身凝視殿門方向,“明樾台眾人皆經嚴查,宮中接應更非易事。”
蒙摯按著肩頭傷處,沉聲道:“能在陛下麵前藏刃縱火,絕非一人之力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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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綰輕輕頷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金牌邊緣:“將軍說得在理。可那燕離……究竟為何要行刺陛下?”她聲音漸低,似自語又似詢問,“若說國仇家恨,六國俱滅已近十載,此時才來複仇,未免太遲了些。”
言及此處,她悄悄瞟了吉良一眼。那位楚國質子卻恍若未聞,仍垂首執筆,在草紙上細細勾勒大殿梁柱方位。那根毛筆在他指間極穩,連勾勒禦階紋樣時都不見半分顫動。
蒙摯忽然以劍鞘點地,在燕離最後倒斃處畫了個圈:“未必是舊怨。或許是為阻撓新政——比如百越戰事?”
殿內一時寂靜,隻聞燭火劈啪作響。
阿綰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條薄紗長袖,那輕軟的料子上還帶著淡淡脂粉香——應是某位明樾台舞姬倉皇逃命時遺落的。
她將長袖輕輕纏繞在指間,忽而抬眸:“半年前燕離入明樾台時,春祭獻舞之事尚未定下。他如何能預知半年後定有宮宴?“
“選定明樾台獻舞,是半月前才做的決定。“吉良收筆,將剛繪好的大殿布局圖輕輕吹乾墨跡,“若他早有預謀,定是備著其他入宮的門路。“
阿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紗料上繁複的繡紋:“如此說來,行刺之事該是早早籌劃好的。可明樾台從未有過進宮獻舞的先例……半年前他若就想借明樾台進宮……“她話音戛然而止,眼底掠過一絲驚疑,“這說不通啊?“
話音未落,指尖微顫,那條薄紗長袖翩然飄落,不偏不倚覆住了地磚上那片焦黑的火燎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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