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漸漸變得沉穩,車窗外的風也似乎帶上了幾分京城特有的溫潤。石雯靠在軟墊上,指尖輕輕搭在微涼的車窗邊緣,望著遠處天際線那抹若隱若現的朱紅宮牆,唇角剛要揚起,一陣突如其來的乏力卻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雯姐,你臉色怎麼這麼白?”崔燦燦握著銅壺的手一頓,連忙放下水壺湊過來,手背貼上石雯的額頭,“也沒發熱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石雯勉強笑了笑,聲音輕得像羽毛:“許是快到京城了,心裡反倒有些不踏實。”話沒說完,胃裡忽然泛起一陣酸意,她下意識按住胸口,眉尖輕輕蹙起。
坐在對麵的肖凜立刻直起身,伸手將車簾掀開一條縫,讓流通的風多些:“是不是車裡悶得慌?再忍忍,前麵就是廊坊集,到了那兒咱們歇腳買些點心,讓車夫慢些走。”他說著,從行囊裡取出一個錦盒,裡麵是石雯素來愛吃的桂花糕,“先吃塊糕墊墊?”
石雯搖搖頭,偏過頭靠在崔燦燦肩上,眼皮越來越沉:“不用,我就想靠著歇會兒。”崔燦燦連忙調整坐姿,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又將自己的外氅解下來蓋在她腿上,輕聲安慰:“彆急,咱們都陪著你呢。冷兒,把你雯姨的靠枕再墊高點。”
坐在一旁的肖冷兒立刻乖巧地挪動錦緞靠枕,小大人似的伸手替石雯理了理鬢發:“娘,你要是難受就睡會兒,到了集上我叫你。”小姑娘今年八歲,眉眼間已有了幾分肖凜的英氣,卻又帶著石雯的溫婉,是三年前夫妻倆從災區領養的孩子,如今早已成了家裡的小棉襖。
車輪繼續前行,崔燦燦握著石雯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微涼的掌心:“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在石府後院爬樹摘海棠嗎?那會兒你總說,等長大了要在京城開家點心鋪,賣你做的玫瑰酥。”她故意挑著輕鬆的話題,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留意著石雯的神色。
石雯的嘴角慢慢綻開一抹淺淡的笑意,閉著眼輕聲應著:“怎麼不記得,後來被爹爹發現,罰咱們抄了三遍《女誡》。”說起兒時趣事,她的氣息漸漸平穩了些,可身上的乏力感卻絲毫未減,就連說話都覺得費力氣。
肖凜坐在對麵,看著妻子蒼白的側臉,心裡像壓了塊石頭。結婚五年,石雯的身子一直不算強健,前兩年懷過一次孕,卻因為一場風寒沒能保住,自那以後,夫妻倆雖沒明說,卻都暗暗盼著能再有個孩子。如今她這模樣,彆是又生了什麼病才好。
“到了到了!廊坊集到了!”車外忽然傳來張南南清脆的喊聲,緊接著是阿才和阿潤的笑聲。崔燦燦的兒子張南南今年七歲,性子活潑得像隻小猴子,一路都和同路的阿才、阿潤湊在一起,一會兒追蝴蝶,一會兒采野花,倒是給旅途添了不少熱鬨。
車夫將馬車停在集市口的老槐樹下,肖凜先跳下車,轉身扶著石雯慢慢下來。腳剛沾地,石雯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幸好肖凜扶得穩,崔燦燦也連忙從旁攙住她:“慢些慢些,咱們先找個茶寮坐會兒。”
幾人剛走到茶寮門口,石雯忽然捂住嘴,快步走到一旁的柳樹下乾嘔起來。崔燦燦連忙遞上帕子,肖凜則緊張地拍著她的背,眉頭擰成了川字:“這可不行,得找個大夫看看。”
“前麵就有個醫館!”張南南拉著阿才的手跑過來,指著不遠處掛著“回春堂”木牌的鋪子,“我剛才看到了,門口還掛著草藥呢!”
肖凜立刻打橫抱起石雯,大步朝醫館走去。崔燦燦緊隨其後,一邊走一邊安撫著懷裡的肖冷兒:“彆怕,你娘就是累著了,讓大夫看看就好。”肖冷兒緊緊攥著石雯的衣角,小臉上滿是擔憂,卻懂事地沒哭出聲。
醫館裡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須發皆白的老大夫放下手裡的脈枕,示意石雯坐下。他伸出手指搭在石雯的腕上,閉上眼睛凝神片刻,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大夫,我夫人怎麼樣?”肖凜急切地問道,手心都冒出了汗。崔燦燦也緊張地看著老大夫,連張南南和阿才、阿潤都安靜下來,湊在門口探頭探腦。
老大夫捋了捋胡須,笑著開口:“這位夫人脈象滑而有力,氣血充盈,乃是喜脈啊。”
“喜脈?”石雯猛地抬起頭,眼裡滿是難以置信,聲音都有些發顫,“大夫,您……您沒看錯吧?”
老大夫笑著點點頭:“錯不了,夫人這胎已有兩月餘,隻是舟車勞頓,氣血有些虛浮,才會覺得乏力不適。”
話音剛落,肖凜忽然上前一步,緊緊握住石雯的手,眼眶瞬間紅了:“雯兒,咱們……咱們有孩子了?”他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結婚五年,盼了這麼久,這一刻的喜悅像潮水般將他淹沒,連話都說不完整。
石雯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肖凜的手背上。她用力點頭,哽咽著說:“嗯,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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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雯姨有小寶寶了!”張南南率先歡呼起來,蹦蹦跳跳地跑到石雯身邊,拉著她的衣袖,“雯姨,恭喜你!以後我是不是又多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啦?”
崔燦燦也紅了眼眶,走上前抱住石雯:“太好了雯姐,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她拍著石雯的背,語氣裡滿是激動和欣慰,“你可得好好養著,以後家裡的活兒都不用你沾手。”
肖冷兒也撲到石雯懷裡,抱著她的腰,小聲說:“娘,我以後會幫你照顧小寶寶的。”小姑娘的眼裡也閃著淚光,卻帶著滿滿的歡喜。
老大夫看著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笑著囑咐道:“夫人這胎來得不易,切記要多休息,不宜思慮過多,也不能太過勞累。飲食上要清淡些,多吃些補氣血的食物,切忌生冷辛辣。”
“謝謝大夫,我們記住了。”肖凜連忙拱手道謝,又取出銀子遞給老大夫,“麻煩您給開些安胎的方子。”
老大夫點點頭,拿起毛筆寫下藥方,又叮囑道:“這方子每日一劑,煎服三次,連服七日便可。過些日子要是有不適,再來複診便是。”
離開醫館時,肖凜小心翼翼地扶著石雯,生怕她有半點閃失。崔燦燦提著藥包跟在一旁,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注意事項,張南南和阿才、阿潤則像小保鏢似的,跟在後麵不許任何人靠近石雯。
馬車重新啟程,車廂裡的氣氛和之前截然不同。肖凜坐在石雯身邊,時不時就伸手摸一摸她的肚子,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崔燦燦則給石雯倒了杯溫水,又拿出準備好的蜜餞:“吃點這個,緩解一下惡心。”
石雯靠在肖凜肩上,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心裡滿是暖意。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是她和肖凜愛情的結晶,是這個家最珍貴的禮物。
“冷兒,以後你就是姐姐了。”石雯看著坐在對麵的肖冷兒,溫柔地說,“以後要和弟弟妹妹好好相處,知道嗎?”
肖冷兒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娘,我知道!我會帶弟弟妹妹玩,還會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