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也跟著站起來,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順勢靠在他懷裡:「我家就在鋼鐵廠旁邊,上去喝杯咖啡?我煮的咖啡加了點焦麥芽,像你喝的黑啤。」她的手滑到他的後腰,指尖勾著皮帶扣,呼吸裡的酒氣混著鋼鐵廠的鐵鏽味,像張帶著鋒芒的網。
索尼婭推了伊莎一把,朝門口努嘴:「咱先走,讓他們單獨聊聊。」
伊莎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有種複雜的情緒,像在說「小心點。」
唐·本傑明輕輕推開克拉拉,語氣平靜得像魯爾河的夜:「不了,明天要趕飛機。」
克拉拉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露出爽朗的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沒勁!你都這麼掃興?」她的手勁很大,像在檢測鋼板的硬度,「留個聯係方式總可以吧?下次你來,我帶你進鋼鐵廠看高爐出鐵,比煙花壯觀!」
她說著挺了挺胸,牛仔背心被肌肉撐得緊繃,露出胳膊上的高爐紋身:「或者……你告訴我酒店地址,我送你本書?《魯爾區鋼鐵史》,伊莎寫的,很帶勁。」
唐·本傑明沒有回答,轉身朝門口走去。卡特像從煤渣堆裡冒出來似的,立刻上前一步,擋住克拉拉伸過來的手。
「讓開!」克拉拉的語氣沉了下來,榛子色的眼睛裡沒了剛才的笑意,隻剩被拒絕的慍怒,「我跟他說句話!」
「唐先生需要休息。」卡特的聲音像鋼鐵摩擦,沒有一絲溫度,「請回吧。」
克拉拉還想說什麼,卻被卡特冰冷的眼神逼退了半步。她看著唐·本傑明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門口,看著那輛黑色轎車融入工業區的夜色,突然抓起桌上的扳手扔了過去,砸在門框上發出「哐當」巨響——她以為自己是掌控者,到頭來卻隻是對方用來打發時間的鐵塊。
酒吧裡,伊莎撿起那本《魯爾區鋼鐵史》,看著窗外空蕩蕩的街道,輕輕歎了口氣。索尼婭拍著她的肩說:「彆替她可惜,這種有錢人,心裡裝的是生意,哪裝得下咱這鋼鐵廠的姑娘。」她指了指唐·本傑明剛才坐過的位置,杯沿還留著他的唇印,旁邊放著伊莎的筆記本——他忘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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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轎車行駛在多特蒙德的老工業區,車窗外的高爐群在夜色裡像沉睡的巨獸,塔吊的探照燈偶爾掃過車身,在真皮座椅上投下晃動的光。唐·本傑明靠在椅背上,看著「老礦燈」酒吧的霓虹漸漸遠去,鋼鐵廠的煙囪還在冒著淡淡的白煙,像魯爾區未熄的呼吸。
「回酒店?」傑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後視鏡裡映出他專注的側臉,「艾娃訂的『鋼鐵城堡』酒店,以前是礦主的彆墅改造的。」
「嗯。」唐·本傑明閉著眼,指尖摩挲著口袋裡的筆記本,伊莎的字跡帶著鋼鐵的硬朗,「離機場近嗎?」
「足夠趕明天下午的飛機。」傑森轉動方向盤,車拐進一條種滿椴樹的小路,「酒店的總統套房在塔樓裡,能看見整個工業區的夜景。」
「鋼鐵城堡」酒店的大門是用廢棄的鐵軌焊接的,門柱上鑲嵌著巨大的齒輪,轉動時發出「哢嗒」的聲響,像老煤礦的升降機。門童穿著複古的礦工製服,戴著安全帽,接過他的外套時動作恭敬得像在搬運珍貴的鋼錠。大堂的穹頂是玻璃和鋼鐵的結合,懸掛著盞用高爐零件改造的吊燈,燈泡像熔化的鐵水般泛著橙光。
「唐先生,您的塔樓套房在三樓,需要乘老式升降機。」前台經理躬身引路,他的領帶上彆著枚小高爐造型的領針,「保鏢的房間安排在一樓,就在升降機口,有任何情況可以隨時拉動礦燈警報——這是以前礦主的安全設計。」
升降機是鑄鐵的,內壁貼著19世紀的礦圖,上升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老礦工在哼歌。唐·本傑明看著數字從「1」跳到「3」,想起米歇爾說的,冰島的酒店房間有地熱供暖,「到時候我們可以光腳踩在地板上,像踩在火山岩上。」
推開套房的門,巨大的鋼鐵落地窗正對著魯爾區的工業區,夜色裡的高爐群像沉默的軍隊,塔吊的探照燈在雲層上投下移動的光斑。客廳的牆壁是裸露的紅磚,掛著幅巨大的《魯爾河航運圖》,圖上的貨輪正將鋼鐵運往漢堡港,與他口袋裡的船錨鋼筆形成奇妙的呼應。
他脫下西裝扔在皮質沙發上,解領帶時動作有些晃——八杯「礦工黑啤」的後勁終於湧上來。走到吧台前,倒了杯冰水,冰塊碰撞的聲音在鋼鐵結構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像冰錐砸在鋼板上。
手機響了,是米歇爾發來的視頻請求。他接起時,屏幕上出現她在酒店的樣子,正對著鏡子試穿衝鋒衣:「喝了多少?眼睛都紅了。」
「沒多少。」唐·本傑明笑著舉了舉水杯,「早就換成水了。」他把鏡頭轉向窗外,「我住的酒店能看見整個工業區,高爐像巨人一樣。」
「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彆遲到。」米歇爾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知道了。」他看著屏幕裡她整理衝鋒衣拉鏈的樣子,忽然覺得剛才酒吧的喧囂像場工業噪音,此刻才終於回歸寂靜,「你明天上午的事順利嗎?」
「放心,老熟人了。」米歇爾打了個哈欠,「快去睡吧,鋼鐵廠的夜景再好看,也沒有你的覺重要。」
掛了電話,套房裡又恢複了鋼鐵特有的寂靜。唐·本傑明走到窗邊,看著遠處高爐的指示燈閃爍,像老礦工在井下點的礦燈。魯爾河的夜色在月光下泛著銀光,貨輪的汽笛聲偶爾傳來,悠長得像鋼鐵的歎息。
他忽然想起克拉拉憤怒的眼神,想起索尼婭不羈的笑,想起伊莎硬朗的字跡。她們像魯爾區的鋼鐵,熾熱、直接,卻也有著金屬的脆弱——被拒絕時會生鏽,被忽視時會冷卻。而他的航程,早已注定要駛向更廣闊的海洋。
洗漱完畢,唐·本傑明躺在巨大的床上,床墊是用記憶棉和彈簧混合製成的,柔軟中帶著鋼鐵的支撐力。他把伊莎的筆記本放在床頭櫃上,封麵朝上,「鋼鐵與酒的夜晚」幾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冰島會是什麼樣子?他想。應該比魯爾區的煤煙更乾淨,比鋼鐵廠的鐵水更純粹,像米歇爾眼睛裡的光。
窗外的高爐指示燈還在閃爍,像在為他守夜。唐·本傑明閉上眼睛,酒精的餘韻帶著他墜入夢鄉,夢裡有港口的吊機,還有米歇爾對著他笑的樣子。
套房裡,卡特和傑森靠在沙發上,依舊保持著警惕的姿勢。塔樓套房的燈光熄滅後,他們才稍微放鬆了些,低聲交談著明天的航班信息,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了樓上的夢。
魯爾區的夜色還很長,但屬於唐·本傑明的這一段,已經在鋼鐵酒店的寂靜裡,畫上了一個帶著金屬質感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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