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帶著暖意,灑在人民公園熙攘的廣場上。木溪文看著身邊興致勃勃的雅軒,問道:“雅軒,想先玩點什麼?”
“雲霄飛車!”雅軒幾乎不假思索,眼睛亮晶晶地指向遠處蜿蜒盤旋、傳來陣陣尖嘯的鋼鐵巨龍,“就那個!”
“你……不怕?”木溪文有些意外地挑眉,看著那驚險的軌道和高速俯衝的車廂。
“這有什麼好怕的?”雅軒微微撅起紅唇,帶著點小挑釁,“不就是速度快一點,繞幾圈嘛!”
木溪文心中暗自咋舌:好家夥,看著溫溫柔柔,膽子倒不小!
隨著兩人排隊靠近,遊客們此起彼伏、近乎破音的尖叫聲如同實質般衝擊著耳膜,空氣裡彌漫著腎上腺素飆升的氣息。木溪文看著那近乎垂直的陡坡和急速扭轉的軌道,心底莫名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虛。雅軒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瞬間的遲疑,側過頭,嘴角彎起一個狡黠又帶著點促狹的笑容:“溪文……你該不會是……怕坐這個吧?”
“怎麼會?”木溪文立刻挺直腰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近乎誇張的篤定,“我膽子向來不小……”試圖用氣勢掩蓋那點不爭氣的心悸。
然而,當雲霄飛車帶著巨大的轟鳴和失重感衝回站台,安全壓杆升起時,兩人的狀態截然不同。雅軒臉頰泛著興奮的紅暈,眼眸晶亮,仿佛剛經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冒險,意猶未儘地跳下車廂。而木溪文,雖然竭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臉色並未大變,但那略顯僵硬的步伐和微微發緊的指關節,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喂~”雅軒輕盈地繞到他麵前,看著他強裝鎮定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眉眼彎彎像月牙兒,“怕就怕嘛,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我又不會笑話你……嗯,最多笑一點點。”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木溪文難得地露出幾分難為情的笑容,心中也頗覺古怪:真是奇了怪了,萬米高空跳傘都麵不改色,怎麼栽在這小小的過山車上了?難道……是因為身邊有她在?這個念頭讓他耳根微熱,趕緊轉移話題,指著公園另一側那個巨大的、緩緩轉動的彩色圓輪:“走吧,我們去坐摩天輪,那個……比較適合看風景。”
封閉的摩天輪座艙緩緩攀升,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腳下,世界仿佛隻剩下方寸之間的寧靜。兩人並肩坐在狹小的座椅上。雅軒自然而然地挽住木溪文的胳膊,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午後的陽光透過潔淨的玻璃窗,溫柔地灑在她精致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眼睛映著天光,亮得驚人。
“溪文?”她忽然輕聲喚他,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嗯?”木溪文低頭看她。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問吧。”
雅軒抬起頭,清澈的眼眸直視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木溪文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失笑,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當然是真的。難道還能有假?”他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肯定。
“嗯,我知道……”雅軒重新將頭靠回他肩上,聲音卻低了下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好像還有彆的女孩……也在喜歡你……而且……離你很近……”
木溪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一股猝不及防的心虛感瞬間攫住了他。女人的第六感……這麼準的嗎?他心中警鈴大作。幾乎是同時,周雪妍那雙充滿依賴和信任的眼睛,以及她抱著枕頭蜷縮在自家沙發上的身影,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難道雪妍她……?不,不可能,她隻是依賴我這個哥哥……可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另一個更現實的憂慮覆蓋:萬一哪天雅軒心血來潮要來家裡……看到雪妍……那場麵……
他連忙用力甩了甩頭,仿佛要把那些紛亂的畫麵甩出去,同時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帶著點自嘲的無奈:“雅軒,你彆瞎想。我這種人……整天打打殺殺,神神秘秘的,哪有那麼多女孩子會喜歡?能遇見你,已經是我撞大運了。”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掩蓋那一瞬間的慌亂。
摩天輪座艙內,時間仿佛被拉長,隻剩下兩人依偎的呼吸聲。雅軒靠在他的肩頭,沉默片刻後,忽然輕聲問道:“溪文……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嗎?”
“為什麼?”木溪文誠實地反問,這個問題確實縈繞在他心頭。像雅軒這樣耀眼的女孩,為何會傾心於自己?
雅軒抬起頭,眼眸中映著窗外漸漸西斜的日光,帶著一種近乎夢幻的追憶:“因為……在我心裡,你就是英雄啊……”她的聲音輕柔而篤定,仿佛在講述一個珍藏的神話,“那天……你把我從那些人手裡救出來的時候,真的……就像從絕望的深淵裡突然降臨的英雄!你擋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背影那麼堅定……我的心……就在那個瞬間,被徹底擊中了……再也挪不開眼……”她的臉頰染上動人的紅暈,聲音漸如蚊蚋,卻字字清晰地敲在木溪文心上。
“喂……”木溪文的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蝦子,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臟直衝頭頂。這可是全校矚目的校花,在摩天輪這方小小的、仿佛與世隔絕的天地裡,向他傾訴如此直白而熱烈的情愫。那份被如此優秀女孩全然傾慕的感覺,美妙得如同踩在雲端,帶著令人眩暈的甜蜜與不真實感。“這……這是在念情書嗎?”他聲音都有些發緊。
“好啦好啦!”雅軒也被自己的大膽羞得不行,將發燙的臉頰重新埋回他肩窩,輕輕捶了他一下,聲音悶悶地帶著嬌嗔,“人家……說了這麼多……你總該……表示點什麼吧?”
木溪文深吸一口氣,胸腔裡鼓脹著前所未有的悸動和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體,目光如同宣誓般鄭重地凝視著雅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說道:
“雅軒,我在此承諾:從今往後,我就是守護你的騎士。無論前方是荊棘密布,還是深淵萬丈,隻要我尚存一息,就必護你周全,永不離棄!”
雅軒被他這如同立下軍令狀般的嚴肅模樣逗笑了,伸出纖細的手指,帶著寵溺輕輕點了點他的臉頰:“溪文……怎麼感覺……你像是在發什麼不得了的毒誓呢?”她的笑容隨即收斂,化作一種更深沉、更鄭重的溫柔,她捧住他的臉,清澈的眼眸裡倒映著他有些怔忡的影子,“還有啊……在我心裡,你從來不是我的騎士……”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種宣告命運般的輕柔與堅定:
“你是我的王子。”
“因為所有的童話裡,最終與公主攜手走向幸福的,都是王子啊……騎士……騎士總會離開,去奔赴下一個戰場……”她的指尖劃過他的眉骨,帶著無限的眷戀,“溪文,你就是我的王子,獨一無二的王子。而我,想做你唯一的公主……好嗎?”
木溪文望著她眼中那份純粹的、不容置疑的期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徹底擊中。一種巨大的暖流和歸屬感席卷了他。他無聲地笑了,那笑容如同撥雲見日,充滿了溫柔與承諾的輝光。他反手握住她捧著自己臉頰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鄭重地點頭:
“好!一言為定。我的公主。”
當摩天輪緩緩降回地麵,兩人牽著手步出座艙時,西沉的太陽已將長長的街道鋪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落日的餘暉如同熔化的黃金,流淌在行人的肩頭、車頂和遠處建築的輪廓線上。道路的儘頭,連綿的山巒靜靜伏臥,渾圓的夕陽仿佛一顆巨大的、燃燒的寶石,慵懶地倚靠在黛青色的山脊之上,將天邊的雲霞點燃。
他們牽著手,十指相扣,漫步在這條被落日熔金浸透的長街上。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車河,喧囂的市聲仿佛成了遙遠的背景音。木溪文的目光偶爾會越過車流,與天邊那輪即將沉入山巒的夕陽遙遙相望,心中充滿了寧靜的滿足感。
一直走到雅軒家來接她的車旁。她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前,又探出身來,雙手攏在嘴邊,對著他大聲喊道,聲音在黃昏的街道上格外清脆悅耳:
“溪文——!最喜歡你啦——!”
晚風將她的話語送到耳邊。木溪文站在原地,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溫柔而明亮的笑容,用力地朝她揮手,目送著那輛載著他“公主”的車子彙入車流,漸漸消失在道路儘頭閃爍的霓虹與暮色之中。
直到車子完全看不見了,他才緩緩放下手。夕陽最後的餘溫落在肩頭,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發間的馨香。他沒有立刻打車,而是轉過身,迎著晚風,獨自沿著來時的路,踏著滿地流動的金色餘暉,一步一步,慢慢踱步,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方才那場瑰麗夢境殘留的餘韻裡,心緒如同被晚霞浸染的天空,溫柔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