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賓先生,研究西學同樣能修身齊家治國。”
陳林的目光落在《國富論》的封麵上,語氣沉了下來,“庚子之變已經證明,咱們讀書人鑽研的那套東西,早應對不了這個世界了。”
提到“庚子之變”,兩人眼中都燃起怒火——洋人的堅船利炮轟開大清國門的屈辱,是刻在每個有血性的國人骨子裡的痛。
利賓“騰”地站起身,拳頭攥得緊緊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陳賢弟,你說得對!當洋人的炮船開進長江,當他們的長槍火炮把綠營兵打得落花流水,八股取士的價值,就已經蕩然無存了!”
陳林抄起桌上的《國富論》,遞到利賓麵前:“利賓先生,這書你一個人讀,隻能改變你自己。大清那麼多想睜眼看世界的讀書人,不是每個人都懂洋文。你為何不把洋文書籍翻譯過來?讓更多人讀,把西學的實用和儒家的仁義融合,開創一門新學問!”
這話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利賓心中的熱血。
哪個讀書人能拒絕“著書立說、名垂千古”的誘惑?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可興奮勁兒沒持續多久,他又重重歎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唉……”
“利賓兄,何故歎息?”陳林問道。
“陳賢弟,你說得沒錯。”利賓苦笑一聲,指尖摩挲著書脊,“可開書館要花不少錢。我家境貧寒,連住客棧都要省吃儉用,哪撐得起?”
“錢的事,我來解決。”陳林突然笑了,語氣篤定,“我還認識個人,能幫咱們找大量洋文書籍。不過書館這事兒,得靠利賓兄牽頭。”
“吃飯嘍!”劉麗華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手裡端著個盤子,裡麵放著切好的火腿。
看到陳林拉著王利賓的手,她愣在原地——不過離開一會兒,這兩人怎麼好得跟老朋友似的?
陳林趕緊鬆開手,耳根有點發燙,尷尬地解釋:“利賓先生是同道中人,我們剛才聊西學,聊得投緣。”
“你們?”劉麗華指著兩人,眼神裡滿是疑惑。
“嗯,我們想合作在租界開家書局,給讀書人介紹西學。”陳林說著,臉上藏不住笑意——他之前一直是一個人摸索,如今遇到思想相近的人,終於不再孤單了。
“我回來了。”劉麗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裡還拎著個布包。
“川哥好!”陳林和利賓幾乎同時開口打招呼。
劉麗川卻斜著眼睛看陳林,語氣裡帶著點不耐煩:“怎麼又來了?”
陳林愣了愣——上次見他還挺熱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淡?難道自己哪裡得罪他了?
“川哥,我來看看苗苗,順便把她住店的費用給麗華。”陳林趕緊解釋,從懷裡掏出幾個銀元。
劉麗川心裡卻哼了一聲——看苗苗是假,看我妹妹才是真!
“哥,一起吃飯吧,陳林帶了好多洋吃食。”劉麗華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拉著劉麗川往屋裡走。
幾人進屋時,桌子已經擺好了:切片的大火腿泛著油光,黃油麵包整齊地插在竹簍裡,旁邊的碟子裡擠著乳白色的煉乳。
苗苗早就坐在桌邊,小手放在膝蓋上,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食物,像隻等投喂的小貓。
劉麗川學著陳林的樣子,夾了塊火腿沾了煉乳,塞進麵包裡咬了一大口。
嚼了兩下,他皺著眉搖頭:“這洋饅頭太乾太硬,不如咱們的白麵饅頭好吃。”
陳林和利賓吃得斯文,見他滿嘴食物還說話,含糊不清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
“川哥,二弟的事多謝你費心。”陳林放下食物,語氣誠懇,“以後小刀會要是有需要,儘管找我。”
他早就從劉麗華口中知道,劉麗川掌控的幫派叫小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