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的塵土被秋陽烤得發燙,三千精兵列成的方陣如銅牆鐵壁,玄色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黃玉卿立在觀禮台陰影裡,看著蕭勁衍策馬穿過陣中,銀槍劃破空氣的銳響震得她耳膜發顫。
“夫人仔細腳下。”青禾連忙扶住踉蹌的她,“這校場煞氣重,您身子骨弱,不如去帳中歇息?”
黃玉卿擺擺手,指尖無意識按在小腹上。方才看蕭勁衍演示八陣圖變陣,她一時忘情指點了句“雁行陣可藏弩手於側翼”,竟引得全軍將士側目。蕭勁衍勒馬回頭時,目光裡的讚許幾乎要溢出來,看得她心頭發燙。
可不知怎的,午後突然一陣反胃襲來,喉頭湧上酸水。她強自忍住,轉身想躲進帳中,卻被蕭勁衍快步追上。
“怎麼了?”他伸手扶住她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臉色這麼差?”方才在陣前,他就見她頻頻蹙眉,原以為是被軍威震懾,此刻看來竟是真的不適。
黃玉卿搖搖頭,剛想說沒事,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捂住嘴轉身乾嘔,蕭勁衍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傳軍醫!”
“將軍!”黃玉卿驚呼著摟住他脖頸,鼻尖撞進他帶著汗味的衣襟,“隻是老毛病,不必驚動軍醫……”她哪裡敢讓軍醫診脈,這腹中的孩子可是天大的秘密。
蕭勁衍卻不聽,大步流星走進帥帳,將她放在鋪著狼皮的軟榻上。帳外親兵迅速傳來隨軍軍醫,老軍醫剛搭上脈就猛地瞪圓了眼睛,捋著胡須的手止不住顫抖:“將軍……這、這是喜脈啊!”
黃玉卿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蕭勁衍猛地轉頭看她,黑眸裡滿是震驚:“你說什麼?”
“千真萬確!”老軍醫又診了片刻,臉上堆起褶子笑,“看這脈象滑而有力,少說也有三月身孕了。而且……”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激動,“這脈象竟有雙跳之象,怕是雙胎!”
“雙胎?”蕭勁衍的聲音陡然拔高,握著槍杆的手青筋暴起。他定定地看著黃玉卿,眼神複雜得像要將她生吞活剝,有震驚,有狂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他竟從未察覺她已有身孕。
黃玉卿被他看得心慌,囁嚅道:“本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前幾日孕吐不明顯,昨日才敢確認……”
帳內靜得能聽見燭火劈啪聲。蕭勁衍突然單膝跪在榻前,大手小心翼翼覆上她小腹,動作輕柔得不像個常年握槍的武將。他掌心的薄繭蹭得她皮膚發癢,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為何不早說?”他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激動,“軍中疫病、蘇清柔的算計……你就不怕傷著孩子?”語氣裡的責備藏著濃得化不開的關切。
黃玉卿伸手撫上他的發頂,觸感比想象中柔軟:“我有空間靈泉,還有自保的本事。”她輕笑出聲,“何況,我知道你會護著我們。”這句“我們”說得自然而然,蕭勁衍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抬頭時,眼眶竟有些發紅:“是,我會護著你們。”這承諾擲地有聲,震得黃玉卿鼻尖發酸。
消息傳到鬆鶴院時,老將軍正對著連弩圖紙出神。聽聞是雙胎,他猛地一拍桌子,竟從軟榻上坐直了些:“好!好!我蕭家有後了!”激動得連中風後的口齒都清晰了幾分,“快,把我那杆虎頭槍取來,將來給曾孫當滿月禮!”
蕭明軒趴在黃玉卿膝頭,小手摸著她小腹,奶聲奶氣地問:“姨,裡麵是弟弟還是妹妹?”這些日子他已改口叫“娘”,隻是偶爾還會漏嘴。
“或許是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黃玉卿笑著撓他咯吱窩,引得小家夥咯咯直笑。蕭勁衍坐在一旁看著,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連處理軍務時都忍不住走神,被親衛調侃“將軍這是樂傻了”。
三日後,黃玉卿正在空間查看新種下的胎菊,忽然聽見外麵傳來爭執聲。青禾匆匆進來,臉色發白:“夫人,蘇小姐帶著太醫來了,說聽聞您身子不適,特意來‘探望’。”
黃玉卿眸色一沉。蘇清柔此刻來,絕非好意。她走出空間,剛到正廳就見蘇清柔端著藥碗,笑得楚楚可憐:“妹妹剛有身孕,清柔特意請了太醫院的王太醫來給你安胎。這是我親手燉的燕窩,你嘗嘗?”
王太醫上前見禮,眼神卻有些閃爍。黃玉卿注意到他袖口沾著點蒼術粉末——那是她前日給老將軍熏房間用的藥材,蘇清柔定是從他那裡套了自己的近況。
“多謝蘇小姐好意。”黃玉卿接過藥碗卻不喝,反而遞到王太醫麵前,“王太醫是宮中老人,不如替我看看這燕窩是否適合雙胎孕婦飲用?”
王太醫臉色驟變,支支吾吾不敢接。蘇清柔的笑容僵在臉上:“妹妹這是何意?難道信不過我?”
“非也。”黃玉卿指尖沾了點燕窩,放在鼻尖輕嗅,“隻是這燕窩裡摻了‘落胎花’,雖無色無味,卻會導致滑胎。蘇小姐是想讓我一屍三命嗎?”
這話如驚雷落地,蘇清柔踉蹌後退:“你胡說!我沒有!”聲音尖利得破了功。
蕭勁衍不知何時立在門口,玄色披風掃過門檻,帶著一身寒氣:“王太醫,本宮的夫人若有半點差池,你太醫院上下都得陪葬。”他眼神冰冷,嚇得王太醫“噗通”跪地。
“將軍饒命!是蘇小姐逼我的!”王太醫抖如篩糠,“她說若不照做,就揭發我當年篡改先皇後脈案的事!”
“先皇後?”黃玉卿心頭劇震,猛地看向蕭勁衍。他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桌上,上好的梨花木桌瞬間碎裂:“把人拖下去,交給刑部審!”
蘇清柔被押走時還在尖叫:“蕭勁衍!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三皇子看中的人!”這話徹底坐實了她與三皇子的勾結。
待人都退去,蕭勁衍握住黃玉卿冰涼的手:“彆怕,有我在。”他猶豫片刻,終是開口,“先皇後是我姨母,當年難產去世,至今死因成謎。王太醫既是知情人……”
黃玉卿突然想起生母畫像上的題字,還有玉佩背麵的“蕭”字:“我生母的玉佩,是不是與先皇後有關?”
蕭勁衍沉默良久,從懷中取出塊玉佩——竟與她頸間的那塊一模一樣,隻是邊角多了道裂痕:“這是姨母的遺物,背麵刻著‘卿’字。她說過,若將來遇到戴同款玉佩的女子,定要護她周全。”
兩塊玉佩放在一起,“蕭”與“卿”正好相對。黃玉卿恍然大悟,原來她的生母與先皇後是姐妹,而自己竟是蕭勁衍姨母的外甥女。難怪老將軍初見玉佩就那般激動,難怪蕭勁衍總覺得與她投緣。
“那我生母的死因……”
“我會查清楚。”蕭勁衍將兩塊玉佩並在一起,緊緊攥在手心,“包括當年雁門關的內奸,還有三皇子的陰謀,我都會一一查清。”他低頭吻上她的額頭,動作虔誠而珍重,“你隻需安心養胎,其餘的交給我。”
當晚,黃玉卿在空間發現靈泉旁多了株發光的植物,觸碰時竟聽見個蒼老的聲音:“雙胎蘊靈,空間解鎖‘靈植催生’功能。”她驚得後退半步,這空間竟還有器靈?
而此刻的三皇子府,蘇清柔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三皇子背對著她,聲音陰冷:“連個孕婦都對付不了,留你何用?”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映出他手中那半塊與黃玉卿同款的玉佩——原來他也有一塊。
“殿下饒命!”蘇清柔磕頭如搗蒜,“我知道黃玉卿的秘密!她有個能種出活死人肉白骨的空間!”
三皇子猛地轉身,眼中閃過貪婪的光:“你說什麼?”
一場圍繞空間與血脈的陰謀,正悄然拉開序幕。而將軍府的燭火下,蕭勁衍正笨拙地給黃玉卿剝核桃,燭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溫馨得仿佛能抵禦世間所有風雨。黃玉卿摸著小腹,感受著裡麵微弱的胎動,心中充滿了希望——不管前路有多少荊棘,她都有勇氣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