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朔北,晨霜總比日光來得早。天還未亮透,院中的藥圃已覆了層薄薄的白霜,黃玉卿披著厚棉袍站在田埂邊,指尖輕觸一株剛從空間裡移出的“雪參”——參須上還沾著點靈泉的水汽,在霜氣裡凝成細小的冰珠,比尋常雪參要飽滿三分。
她手腕上的玉佩貼著袖口,昨晚睡前特意將意念沉進去探查,竟覺靈泉的流速比前日快了些,隻是仍比往常滯澀。此刻握著雪參,玉佩又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她的觸碰。黃玉卿心裡稍定:看來不是自己掌控力減弱,倒像是空間在“適應”什麼——是西域那邊的異常氣息?還是最近改良的耐寒種子帶了新的靈氣?這疑問像根細針,輕輕紮在心頭,沒那麼痛,卻總讓人記掛著。
“夫人,早。”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是蕭勁衍的貼身護衛秦風,他一身玄衣,肩上還沾著晨露,顯然是剛從城外密衛營回來。秦風躬身遞上一個牛皮袋,聲音壓得很低:“將軍在書房等您,這是昨夜密衛從西域南道傳回的消息。”
黃玉卿接過牛皮袋,指尖觸到袋口的火漆印——是蕭勁衍專屬的狼圖騰印記,未被動過。她點點頭,讓秦風先去偏廳歇息,自己則提著藥籃往書房走。路過正廳時,聽見裡屋傳來孫輩的笑聲,承宇正纏著蕭明軒的妻子阿依古麗要“西域的小彎刀”,承月則趴在桌邊,用炭筆在紙上畫著藥草,嘴裡念念有詞:“奶奶說這個是雪參,能治凍傷……”
黃玉卿腳步頓了頓,嘴角不自覺地彎起。掀開門簾時,暖意撲麵而來,蕭勁衍正坐在書案後,手裡捏著一張密報,眉頭微蹙,見她進來,才鬆了些神色:“剛想讓人去叫你,密衛查到那支陌生商隊的底細了。”
黃玉卿將藥籃放在角落,走過去拿起書案上的密報。紙上字跡潦草,是密衛特有的速記體,翻譯過來的內容讓她心頭一沉:那商隊首領名叫伊凡,表麵是西域商人,實則是羅刹國殘餘勢力的細作,帶的鐵件是簡化版的燧發槍零件,他們在西域南道四處打探,問的最多的是“蕭老將軍當年走過的小路”——正是蕭勁衍前幾日看的輿圖上,用紅筆標注的秘密通道。
“他們找老將軍的秘密通道做什麼?”黃玉卿指尖劃過“秘密通道”四個字,想起當年蕭老將軍曾說過,那些通道是戰時用來運送糧草和兵力的,隱蔽且易守難攻,如今朔北太平,通道早已封存,隻留了幾個老部看守。
蕭勁衍手指在輿圖上敲了敲,紅筆標注的通道像幾條細蛇,蜿蜒在西域山脈間:“怕是想從通道繞到朔北腹地,要麼偷火器營的圖紙,要麼……想破壞咱們的牧場和酒坊。”他頓了頓,眼底閃過冷意,“密衛還查到,伊凡和河西走廊的‘山匪’有過接觸,用的是羅刹國的密語。”
這消息像塊石頭投入靜水,黃玉卿瞬間明白了——河西走廊的山匪不是普通盜匪,而是和羅刹細作勾結的勢力!她想起念北賬冊裡標注的絲綢滯運,若商路被斷,不僅朔北損失慘重,中原的物資也送不進來,屆時朔北的民生和軍備都會受影響。
“念北那邊有消息嗎?”黃玉卿問道,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玉佩,此刻它又恢複了常溫,靈泉的流轉也趨於平穩,仿佛剛才的發熱隻是錯覺。
蕭勁衍剛要開口,院外傳來馬蹄聲,伴隨著侍女的通報:“夫人,將軍,念北小姐派來的使者到了,說有緊急事要稟報。”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凝重。蕭勁衍讓使者進來,是個麵生的年輕護衛,一身風塵,膝蓋上還纏著繃帶,顯然是趕路時受了傷。護衛單膝跪地,遞上一個羊皮袋:“小姐讓屬下務必親手將信交給夫人和將軍,她說河西走廊的山匪,是京城柳家餘黨招募的私兵!”
“柳家?”黃玉卿猛地攥緊羊皮袋,指節泛白。柳家是當年暗算蕭老將軍的元凶,雖已沒落,卻還有餘黨在外逃竄,如今竟勾結羅刹細作,斷朔北商路——這是想報複,還是背後有人指使?
她拆開羊皮袋,裡麵除了念北的信,還有一塊令牌:青銅質地,刻著“柳”字,邊緣有磨損,是柳家當年的私兵令牌。念北在信裡寫得清楚:她派去的人活捉了一個山匪小頭目,嚴刑拷打後才知道,柳家餘黨受了京城某位勳貴的資助,要“斷蕭氏的財路,讓朔北亂起來”,而那位勳貴,正是當年和柳家交好的禮部尚書——王大人。
“王大人?”蕭勁衍眉頭皺得更緊,“此人前幾日還在朝堂上替朔北說話,說要‘保障邊疆商路暢通’,原來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城樓,“看來少帝雖倚重咱們,朝堂裡的蛀蟲卻沒清理乾淨,還想借著羅刹國的手,搞垮朔北。”
黃玉卿將信和令牌收好,心裡卻有個疑問:柳家餘黨怎麼敢和羅刹細作勾結?他們不怕被朝廷發現,滿門抄斬嗎?除非……那位王大人給了他們“免死金牌”,或者承諾事成之後讓他們複位。這念頭讓她脊背發涼,若京城勳貴和羅刹殘餘勢力勾結,朔北麵臨的就不隻是邊境的威脅,還有來自朝廷內部的暗箭。
正說著,門外傳來老管家的聲音:“將軍,夫人,老部將張都尉來了,說有要事求見。”
張都尉是蕭老將軍當年的親兵,如今已年近六旬,負責看守西域通道的封存點,平時很少來新都。蕭勁衍連忙讓他進來,隻見張都尉一身鎧甲,風塵仆仆,臉上帶著急色,進門就跪地行禮:“將軍,夫人,大事不好!昨日有不明身份的人試圖闖入三號通道,被屬下的人攔下,可他們用的兵器,是羅刹國的彎刀!”
三號通道是秘密通道中最靠近朔北牧場的一條,若被突破,牧場裡的牛羊和儲存的糧草都會遭殃。黃玉卿和蕭勁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緊迫感——伊凡的商隊、柳家私兵、闖入通道的不明人士,這些線索串在一起,指向一個可怕的結論:羅刹殘餘勢力和京城勳貴勾結,想從內外兩方麵夾擊朔北!
“張都尉,通道的守衛夠不夠?”蕭勁衍扶起張都尉,語氣嚴肅,“我即刻調五百精兵給你,務必守住所有通道入口,若有異常,立刻發信號。”
張都尉點點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後是一塊生鏽的鐵牌,上麵刻著“蕭”字:“將軍,這是屬下在攔截不明人士時,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像是咱們朔北早年的兵牌,卻被人改了樣式,刻了羅刹國的花紋。”
黃玉卿拿起鐵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花紋——是羅刹國特有的狼頭紋,和伊凡商隊的標記一致。她心裡突然想起一事:當年羅刹國戰敗後,有部分俘虜留在朔北做工,後來都被遣送回去了,會不會有俘虜沒走,留在西域,成了細作的內應?
“張都尉,你回去後,仔細排查通道附近的牧民和工匠,尤其是當年的羅刹俘虜,若有可疑,先控製起來。”黃玉卿叮囑道,語氣堅定,“另外,告訴看守通道的老部,若遇到拿這種鐵牌的人,不用審問,直接拿下。”
張都尉領命離開後,書房裡又恢複了安靜。黃玉卿走到書案前,拿起那枚生鏽的鐵牌,放在陽光下看——鐵牌背麵有個細小的刻痕,像是“王”字的一半,和王大人府裡的標記有些相似。
“看來王大人不僅資助柳家餘黨,還私造朔北兵牌,想讓細作混進來。”蕭勁衍走到她身邊,接過鐵牌,隨手放在桌上,“我這就給少帝寫密信,揭發王大人的罪行,同時讓念安加強火器營的守衛,念北封鎖河西走廊的商路,隻許出不許進,逼‘山匪’現身。”
黃玉卿點點頭,卻沒立刻應聲。她走到窗邊,望著院中的藥圃,雪參上的霜已化了,露出翠綠的葉子。手腕上的玉佩又微微發熱,這次她清晰地感覺到,靈泉在吸收空氣中的某種“冷意”——像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帶著羅刹國特有的寒氣。
“勁衍,”黃玉卿回頭,眼神有些凝重,“我總覺得,伊凡的商隊和柳家餘黨,隻是表麵的威脅,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她頓了頓,想起空間裡的異常,“空間的靈泉最近總在異動,像是在預警,或許……羅刹國的主力還沒完全撤退,就在西域山脈後麵等著。”
蕭勁衍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顯然是擔心過度。他輕聲安慰:“彆擔心,咱們有秘密通道的老部看守,有火器營的兵力,還有西域盟友的支援,就算羅刹國主力來犯,也能守住朔北。”
正說著,偏廳傳來阿依古麗的聲音:“承宇,彆跑那麼快,小心摔著!”緊接著是承月的驚呼:“哥哥,你把我的藥草畫弄臟了!”
黃玉卿聽到聲音,緊繃的肩膀鬆了些。她看向蕭勁衍,笑了笑:“是啊,咱們還有家人,有軍民,沒什麼可怕的。”她轉身拿起書案上的筆,“我先給念北寫回信,讓她多留意伊凡的動向,再把雪參的用法告訴她,西域的牧民該用得上了。”
蕭勁衍看著她伏案寫信的背影,心裡卻沒那麼輕鬆。他拿起那枚生鏽的鐵牌,又看了看輿圖上的秘密通道,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王大人為什麼敢明目張膽地勾結羅刹細作?他背後是不是還有更高層的人?還有伊凡找秘密通道,真的是為了偷圖紙,還是想引朔北的兵力去通道,好趁機偷襲新都?
這些疑問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心頭。蕭勁衍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雪山,陽光灑在雪山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想起蕭老將軍當年說的話:“朔北的太平,是用鮮血換來的,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傍晚時分,念北的使者帶著回信離開,蕭勁衍給少帝的密信也送了出去。黃玉卿在廚房指導廚娘燉羊肉湯,承宇和承月圍在她身邊,一個要“放西域的孜然”,一個要“放奶奶種的當歸”。蕭勁衍站在門口,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裡的凝重淡了些。
可當他轉身回書房時,瞥見院牆外的樹梢上,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是密衛在巡邏,還是有人在窺探?蕭勁衍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抬手做了個手勢,暗處的秦風立刻會意,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書房裡,輿圖還攤在書案上,紅筆標注的秘密通道在燈光下格外醒目。蕭勁衍拿起筆,在通道的終點——朔北牧場旁,畫了個圈,旁邊寫了兩個字:“戒備”。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朔北不會再太平,一場隱藏在暗處的風暴,已在悄然醞釀。而那枚始終在異動的玉佩,還有王大人背後的勢力,都像是未引爆的炸藥,不知何時會炸響。
窗外的夜色漸濃,朔北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是撒在黑夜裡的星辰。黃玉卿端著羊肉湯走進書房時,看到蕭勁衍正盯著輿圖出神,她輕輕將湯放在桌上:“先喝點湯暖暖身子,再想事情也不遲。”
蕭勁衍回過神,接過湯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他看著黃玉卿,又看了看窗外的燈火,輕聲說:“不管有什麼風暴,咱們一起扛。”
黃玉卿點點頭,坐在他身邊,拿起一塊餅,掰了一半遞給她。燈火下,兩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安靜而堅定。隻是他們都知道,這份安靜不會太久,暗處的眼睛還在盯著朔北,而他們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準備,守護好這片用血汗換來的土地,守護好身邊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