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的雪總來得猝不及防。清晨推開窗時,天地已裹在一片素白裡,院中的藥圃積了半尺厚的雪,昨日還翠綠的雪參葉,此刻頂著雪團,倒像綴了滿枝的碎玉。黃玉卿披著鑲狐毛的棉袍,指尖剛觸到窗沿的積雪,就被寒氣逼得縮了回來——這雪比往年早了十日,且帶著股奇異的冷意,鑽進衣領時,竟讓手腕上的玉佩也跟著涼了幾分。
她轉身回內室,將意念沉進空間。藥田中的靈泉正緩緩湧動,水麵泛著極淡的銀光,比昨日平穩了些,但靠近空間角落那片封存的“通道土壤”時(去年從西域通道取來的土,本想研究是否適合種耐寒作物),靈泉會輕輕震顫,像是在呼應什麼。黃玉卿蹲下身,指尖拂過土壤上的紋路——竟和蕭老將軍輿圖上秘密通道的走向隱隱重合。
“原來靈泉的異動,是和通道有關。”她輕聲呢喃,心裡的疑團解開了一角。之前總以為是羅刹的寒氣影響,如今看來,是通道深處藏著的東西,在和空間產生共鳴。可通道裡除了當年封存的糧草和兵器,還能有什麼?這念頭剛冒出來,玉佩突然發熱,燙得她指尖一顫,連忙收回意念。
“在想什麼?”蕭勁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剛從城外軍營回來,肩上落滿雪,進門時帶起一陣冷風,“明軒從西域趕回來了,正在前廳等著,說有要事稟報。”
黃玉卿起身揉了揉指尖,將空間的發現壓在心底:“正好,我剛才在空間裡發現,靈泉和通道的土壤有共鳴,或許通道裡藏著和空間有關的東西。”
蕭勁衍的腳步頓了頓,眼底閃過驚訝:“和空間有關?父親當年從未提過通道裡有異常。”他伸手拍掉肩上的雪,“先去見明軒,或許他帶來的消息,能解開這疑問。”
前廳裡,蕭明軒一身戎裝還沒換下,甲胄上的雪正在融化,滴在青磚上暈出小水痕。阿依古麗坐在一旁,正給承宇整理歪了的小彎刀——那是她部落的少年禮兵器,blade上刻著西域的花紋,承宇攥著刀柄,眼睛亮得像星星。承月則趴在蕭明軒腳邊,舉著畫滿藥草的紙:“爹爹,你看我畫的雪參,奶奶說我畫得像!”
看到黃玉卿和蕭勁衍進來,蕭明軒立刻起身行禮,語氣凝重:“父親,母親,西域南道的通道附近,最近總有人影晃悠,阿依古麗的族人發現,他們在夜裡挖雪,像是在找什麼入口。”他遞上一張草圖,上麵畫著通道附近的地形,“張都尉說,封存的三號通道入口,雪地上有新的腳印,不是咱們的人。”
阿依古麗也跟著開口,她的中原話帶著些西域口音,卻很清晰:“我的族人還聽到,那些人夜裡說話,有羅刹國的語言,說‘要找老將軍藏的東西’。”
“老將軍藏的東西?”黃玉卿接過草圖,指尖落在三號通道的位置——正是靈泉共鳴最明顯的那片土壤對應的通道。她想起蕭老將軍臨終前,除了兵法心得和密信,還留下一個紫檀木盒,裡麵是空的,隻刻著“通道”二字,當時以為是老將軍沒來得及放東西,如今看來,或許盒子裡的東西,被藏在了通道裡。
蕭勁衍的眉頭擰得更緊:“看來伊凡他們找通道,不隻是為了偷襲,更是為了老將軍藏的東西。”他轉身對門外喊,“秦風,去把老將軍留下的紫檀木盒取來!”
秦風很快取來木盒,紫檀木已包漿溫潤,盒蓋上的“通道”二字刻得很深,邊緣沒有磨損,顯然老將軍當年很看重它。蕭勁衍打開盒子,裡麵除了一層防潮的絲綢,什麼都沒有。黃玉卿伸手摸了摸盒底,突然觸到一個細小的凸起——是個暗格!
她小心地摳開暗格,裡麵掉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老將軍的字跡,力透紙背:“通道深處有‘寒鐵’,可鑄利器,防外寇,非蕭氏血脈不可取,切記,切記。”
“寒鐵?”蕭明軒湊過來看,眼神驚訝,“我在西域聽過寒鐵,是極稀有的金屬,比尋常鐵器堅硬十倍,還能抵禦寒氣,若是用來鑄兵器,能破羅刹國的鎧甲!”
黃玉卿心裡一動,難怪靈泉會和通道共鳴——寒鐵或許帶著特殊的靈氣,和空間的靈泉能相互感應。而伊凡他們找寒鐵,就是為了鑄更厲害的兵器,對抗朔北的火器營!這解答了之前的疑問,為什麼羅刹細作執著於通道,也解釋了靈泉的異動。
“報——!”
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密衛統領李銳一身雪水,踉蹌著進門,手裡舉著一個濕透的絹帕:“將軍,夫人,剛在河西走廊截獲的,是王大人派心腹給伊凡的密信!”
蕭勁衍接過絹帕,小心地展開。上麵的字跡被水浸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雪夜三更,帶柳家餘黨從三號通道入,奪寒鐵,毀火器營,‘老主子’在京城候消息。”
“老主子?”黃玉卿湊過去看,心裡一沉。王大人背後果然有人!之前以為他隻是想靠柳家和羅刹邀功,如今看來,他是在替“老主子”辦事,而這位“老主子”,恐怕是京中那些早就覬覦朔北的老牌勳貴,甚至可能和當年暗算老將軍的勢力有關。
蕭勁衍將絹帕捏緊,指節泛白:“好一個‘老主子’,竟想借羅刹的手,奪寒鐵,毀咱們的根基!”他轉身對蕭明軒說,“你立刻帶五百精兵,去三號通道埋伏,張都尉熟悉地形,讓他當向導,務必攔住伊凡和柳家餘黨!”
“是!”蕭明軒躬身領命,轉身時,阿依古麗遞給他一把彎刀:“小心些,我和孩子們在府裡等你。”蕭明軒點點頭,摸了摸承宇的頭:“看好妹妹,等爹爹回來,教你耍彎刀。”
蕭明軒離開後,黃玉卿走到藥櫃前,開始收拾藥材。她從空間裡取出大量雪參、當歸,還有用靈泉水泡過的草藥,分裝成一個個藥包:“雪夜寒冷,士兵們在通道埋伏,容易凍傷,這些藥能治凍傷,還能增強體力。”她一邊裝,一邊想起二十年前雪災時,她也是這樣打包藥材,給牧民們送去,那時蕭勁衍還在前方打仗,如今他們夫妻並肩,孩子們也能獨當一麵,心裡既堅定,又有些感慨。
蕭勁衍走到她身邊,幫她遞藥包,看著她眼底的血絲,輕聲說:“彆太累,防禦的事交給我和明軒,你保重身子才好。”
“我沒事。”黃玉卿笑了笑,拿起一個藥包,“這些藥不僅能治凍傷,還能解羅刹人常用的迷藥,之前密衛說伊凡帶的人裡有會用迷藥的,得提前防備。”她頓了頓,又從空間裡取出幾袋壓縮肉乾——是用牧場的牛羊肉做的,用靈泉水醃製過,耐餓還保暖,“讓士兵們帶上這個,雪夜裡能填肚子。”
蕭勁衍接過肉乾,心裡暖暖的。他知道黃玉卿總把事情想得周全,從當年的合作婚姻,到如今的生死與共,她總能在他需要的時候,遞上最堅實的支撐。
“李銳,”蕭勁衍對門外喊,“把這些藥包和肉乾分發給去通道的士兵,再帶兩百密衛,去監視王大人在朔北的眼線,若有異動,立刻拿下!”
李銳領命離開後,前廳裡安靜下來。承宇已經睡著了,阿依古麗抱著他,坐在火盆邊;承月趴在桌邊,繼續畫藥草,隻是筆畫慢了些,顯然也困了。黃玉卿走過去,給承月披上小披風:“彆畫了,去裡屋睡吧,奶奶明天教你認真的藥草。”
承月點點頭,拉著阿依古麗的衣角,一起進了裡屋。
蕭勁衍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雪。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連遠處的城樓都模糊了。他想起老將軍的紙條,“非蕭氏血脈不可取”,看來寒鐵不僅是鑄兵器的好材料,還藏著更深的秘密,或許和蕭氏守護朔北的使命有關。而那位“老主子”,想要寒鐵,恐怕不隻是為了兵器,更是為了掌控朔北的命脈。
“在想‘老主子’的事?”黃玉卿走到他身邊,手裡拿著那枚生鏽的鐵牌——是之前從山匪身上搜來的,背麵的“王”字刻痕旁,還有個更淺的“趙”字,之前沒注意,現在在火盆的光下,看得很清楚。
“你看這個。”黃玉卿指著“趙”字,“京中姓趙的勳貴,最有權勢的是致仕的趙太傅,他當年和柳家、王大人都交好,老將軍中風時,他還在朝堂上替柳家說話。”
蕭勁衍接過鐵牌,指尖劃過“趙”字,眼神冷了下來:“看來‘老主子’就是趙太傅。他致仕多年,卻還想著操控朝政,奪取朔北的寒鐵,真是野心不小。”
這解答了之前王大人背後是誰的疑問,但新的伏筆又冒了出來——趙太傅為什麼對寒鐵這麼執著?他和羅刹國的關係,僅僅是互相利用嗎?
雪夜漸深,院外傳來馬蹄聲,是蕭明軒派來的親兵,說士兵們已在通道埋伏好,張都尉找到了當年封存通道時留下的暗哨,能清楚看到入口的動靜。
黃玉卿和蕭勁衍走到城樓,望著遠處的雪山。雪光映著士兵們的盔甲,像一片銀色的森林。黃玉卿摸了摸手腕上的玉佩,它又開始發熱,比之前更明顯,似乎在和通道深處的寒鐵呼應。她心裡有種預感,今夜不僅能攔住伊凡,或許還能解開寒鐵的秘密。
“雪好像小了。”蕭勁衍輕聲說,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卻很穩。
黃玉卿點點頭,望著通道的方向:“等明軒回來,咱們就能知道,寒鐵到底藏著什麼秘密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號角聲——不是朔北的,也不是羅刹的,倒像是西域深處某個神秘部落的調子。黃玉卿和蕭勁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這號角聲是誰吹的?是衝著伊凡來的,還是衝著寒鐵來的?
雪夜的風裡,號角聲漸漸遠去,隻留下滿世界的寂靜。城樓的燈火下,夫妻二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既有著對今夜防禦的信心,也有著對未知威脅的警惕。玉佩還在發熱,寒鐵的秘密近在眼前,而那聲神秘的號角,卻像一根新的引線,暗示著西域深處,還有更大的風暴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