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時捏起那枚"蘭州"牌煙蒂，指尖碾過煙絲殘留的焦痕，抬頭看向窯頂——破損的窯口漏下一縷天光，正好照在對麵牆根的陰影裡，那裡似乎堆著什麼東西，被枯草半掩著。
"劉哥，借礦燈照照那邊。"
光柱掃過去，枯草下露出半截深藍色工裝褲，褲腳沾著新鮮的河泥。艾時心裡一緊，快步走過去撥開草堆，看清褲子主人的瞬間，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是張老二，他蜷在牆角，額頭抵著膝蓋，雙手攥著褲腳，一動不動。
"張老二！"艾時伸手去扶，指尖剛觸到他肩膀，就被他猛地甩開，張老二抬起頭，眼白布滿血絲，嘴角掛著白沫，含糊不清地念叨："彆碰...彆碰那煙盒..."
劉胖子已經蹲下身，撿起張老二腳邊的空煙盒，正是"蘭州"牌。盒底沾著點白色粉末，他用指甲刮下一點撚了撚，眉頭擰成疙瘩："這不是煙絲，是"白麵"。"
艾時後背"噌"地冒起冷汗。他想起出發前張老二總說犯困，原來是沾了這東西。難怪他單獨行動，難怪會留在這裡——怕是被人下了套。
"王勇和阿冰呢？"艾時晃著張老二的胳膊，他卻突然直挺挺站起來，眼神發直地指著窯外："水...水裡有手...抓我腳踝..."
話音未落，窯外傳來"撲通"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落水。劉胖子抄起工兵鏟就往外衝，艾時拽著張老二跟在後麵，隻見木船在河心打著轉，船板上積著一攤暗紅的血，岸邊蘆葦叢裡，一隻沾著泥的女式布鞋正往下沉——是阿冰的鞋。
"他娘的！"劉胖子一腳踹在船幫上，礦燈光柱刺破水麵，隱約能看到河底有黑影一閃而過，"艾小哥看好人，我下去撈！"他扯掉棉襖就要往水裡跳，被艾時一把拉住。
"彆衝動！"艾時指著水麵漂浮的碎木片，"船是被人鑿漏的，有人在暗處盯著咱們。"他摸出腰間的折疊鏟，打開後抵在掌心，"張老二，誰給你煙的？說清楚！"
張老二突然抱著頭蹲在地上哭，語無倫次："是...是個戴黑帽的...給了我煙...說能提神...阿冰不讓我要...王勇跟他打起來...把我推到這兒...讓我等著..."
風突然變急，蘆葦蕩裡響起"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有無數人在穿行。艾時把張老二往劉胖子身後一推，握緊折疊鏟迎向蘆葦叢："出來吧，彆躲了。"
叢中閃出十幾個黑影，都戴著寬簷黑帽，手裡握著短刀，月光從帽簷下漏出，照在刀身的血漬上。為首的人冷笑一聲，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既然撞見了，就彆想走了。"
劉胖子已經把工兵鏟橫在胸前，衝艾時使了個眼色："你帶張老二往磚窯後牆跑，那兒有個狗洞。"
"要走一起走！"
"廢什麼話！"劉胖子猛地往前一衝，工兵鏟磕開迎麵劈來的短刀，"我在這兒拖住他們，記住，去上遊找老孫！"
短刀劈在鏟麵上的脆響裡，艾時拽著張老二鑽進磚窯，反手用石頭抵住門。後牆果然有個半塌的狗洞，他把張老二推出去，自己正要鑽，卻聽見劉胖子悶哼一聲——
回頭看時，一把短刀已經插進劉胖子的胳膊，血順著鏟柄往下滴，他卻像沒知覺似的，掄起工兵鏟把為首的黑影拍進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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