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上“繡花”的神跡,與其說是震撼了世界,不如說是點燃了一叢枯寂了十幾年的野火。
火種,就在那位隨隊前來“特彆進修班”的軍醫老教授心裡。
直播畫麵定格,人群的喧囂還未散去,他已經撥開人群,徑直走向何宇。
他曾是全軍最耀眼的那顆將星,神經外科領域無可爭議的執牛耳者。然而,命運的惡意在一場早年的核物理實驗事故中悄然降臨。
輕微的輻射,卻在他的身體裡埋下了最惡毒的種子。
手部神經永久性受損。
從那天起,他那雙曾與死神賽跑、創造過無數生命奇跡的手,變成了一雙連茶杯都端不穩的、背叛自己的手。
手術刀,成了他此生再也無法觸碰的聖物。
一個外科醫生,失去了自己的手。這比直接奪走他的生命,更加殘忍。
此刻,這位在無數大場麵下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老人,正站在何宇和一群平均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學生麵前。
他的背脊,不再是往日裡那般挺拔如鬆。
他的眼神,褪去了所有的威嚴與審視,隻剩下一種近乎於孤注一擲的懇切與期望。
“校長,同學們……”
聲音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熟悉的、無法控製的顫抖,不僅在他的指尖,更在他的聲線裡。
“我……我想申請。”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份壓抑了十幾年的渴望,一字一句地擠出喉嚨。
“我想申請,成為【扁鵲一號】的第一位臨床試驗誌願者!”
話音落下,整個喧鬨的會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身上。
這個請求,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每個人心中炸響。
這不是在葡萄上繡花,不是一場炫技的表演。
這是在人體最精密、最脆弱的神經網絡上動刀。
這是一場賭上一個國寶級專家餘生的豪賭。
何宇的目光與老人對上,他看到了那雙渾濁眼眸深處,燃燒著的、不甘熄滅的火焰。
他沒有絲毫猶豫。
“我們,接受您的申請。”
……
龍河大學,一間被臨時改造、並進行了最高級彆物理隔絕的手術室,燈火通明。
這裡,即將進行一場真正意義上將要被載入史冊的手術。
一切都是秘密的。
軍醫老教授平靜地躺在手術台上,他甚至拒絕了深度麻醉,隻要求局部麻醉。
他想親眼見證,親身感受這場決定自己命運的變革。
“小家夥們,彆緊張。”
他看著圍在旁邊,臉色比他還緊張的醫學院團隊,竟還有心情開了個玩笑。
“我這條老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今天,就交給你們了。”
他的身旁,【扁鵲一號】的四條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機械臂,悄無聲息地展開,如同某種來自未來的神祇,正準備降下神罰,或施以神恩。
手術室內,氣氛肅殺。
何宇親自坐鎮中央,他的眼神銳利,掃視著每一個監控屏幕上的數據流。
醫學院的精英團隊,全神貫注地監測著老教授的生命體征,每一個心跳、每一次呼吸,都被放大到極致。
而真正掌控這場手術核心的,那個手握“手術刀”的人,卻讓所有知情者都感到一絲荒謬。
信息學院,大一新生,王濤。
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此刻正坐在主操控台前,雙手握著力反饋控製器,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渾然不覺。
他的眼前,是一塊巨大的8K超高清屏幕,上麵顯示的,是顯微鏡放大了數千倍後的人體神經組織。
那些因為輻射和常年勞損而變得紊亂、粘連、甚至斷裂的神經纖維束,如同被颶風摧殘過的電纜,雜亂無章地糾纏在一起。
這就是他們要征服的戰場。
一場長達一小時的、在顯微鏡下進行的、超高難度的“神經微觀纖維束接續”手術,正式開始。
“手術刀,啟動。”
何宇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
王濤的手指微動。
屏幕中,【扁鵲一號】的一條機械臂末端,探出了一根比注射針頭還要纖細百倍的微觀手術刀。
刀鋒在無影燈下,甚至不反射任何光芒,因為它已經超越了肉眼可見的鋒利極限。
穩。
機械臂的動作,穩得不像話。
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哪怕是亞微米級彆的抖動都不存在。
“開始剝離第一神經束粘連組織。”
指令下達。
屏幕中的微觀世界裡,那枚看不見鋒刃的刀,動了。
它以一種超乎人類想象的精度,切入兩根幾乎完全粘連在一起的神經纖維之間。
每一次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