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雲的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成了冰。
她看著華玉安,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困獸般的哀鳴。
完了。
她腦子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華玉安也停下了腳步。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這個一手策劃了今夜所有羞辱的始作俑者。
晏少卿眉峰微蹙,下意識地側身,不動聲色地將華玉安擋在了身後半步的距離,隔開了柳燕雲那充滿驚惶與瘋狂的視線。
然而,華玉安隻是從他身側,淡淡地看了過去。
就那麼一眼。
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情緒。
那眼神裡沒有恨,沒有怒,甚至沒有鄙夷。隻有一片死寂的、看穿了一切的漠然。
那是一種俯瞰。
如同神祇在雲端,俯瞰著一隻在泥潭裡垂死掙紮的螻蟻。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所做的一切,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跳梁小醜的滑稽戲碼。你甚至……不配激起我的一絲恨意。
這一眼,比任何惡毒的咒罵,比任何淩厲的耳光,都更讓柳燕雲感到錐心刺骨的絕望!
她原以為,華玉安會憤怒,會咆哮,會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若是那樣,她或許還能辯解,還能哭訴,還能將一切推到燕城身上。
可她沒有。
她隻是用那樣一種冰冷到極致的眼神,輕而易舉的,就將柳燕雲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惡毒、所有的驕傲,全都碾成了齏粉!
那一眼,徹底宣判了她的死刑。
柳燕雲隻覺得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眼前一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再次癱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這一次,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華玉安收回了目光,仿佛隻是看了一眼路邊的石子,再未停留,徑直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從始至終,她未發一言。
無聲,才是最極致的蔑視。
晏少卿將這一切儘收眼底,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為複雜的光芒。
他第一次覺得,隻有深宮之中,才能養出如此剔透又鋒利的魂魄。
她不是溫室裡嬌養的花,而是一柄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霜刃。
不出鞘則已,一出鞘,便寒光懾人。
華玉安回屋洗漱裝扮,上了藥之後,便隨著晏少卿往府外走去。
穿過長長的回廊,晏府的朱漆大門已在眼前。
一輛樸素卻不失規製的宮車,早已靜靜地候在那裡。
“公主。”晏少卿停下腳步,立於車前。
華玉安轉過身,對著他,緩緩地、鄭重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
她的動作還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
“多謝晏大人。”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疲憊,但每個字都說得清晰無比,“此恩,玉安銘記。”
“公主言重了。”晏少卿微微頷首還禮,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舉手之勞而已。”
他看著她,那雙向來淡漠的眼眸中,終於有了一絲人間的溫度。
他頓了頓,終是多說了一句:“前路漫漫,公主殿下……保重。”
這兩個字,意味深長。
“……我會的。”華玉安長睫微顫,輕輕應道。
她轉身,在宮女綠衣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