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靜靜地站起身,動作輕盈得像一陣微風。
她先是將窗戶輕輕合上,月光被隔絕在外,隻留下窗簾微微晃動的影子。接著走到門前,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時停頓了一瞬,然後"哢嗒"一聲輕響,門鎖落下。
"這裡隻有我們。"她走回墨雲身邊,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墨雲抬起頭,看見惠站在暖黃的燈光下,發梢被染上一層柔和的金色。
她既沒有露出憐憫的表情,也沒有刻意放軟語調,隻是平靜地注視著他,就像往常一樣。
"想哭的話,"惠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眼角,"就哭出來吧。"
這個觸碰像是一個開關。墨雲的肩膀猛地顫抖起來,他下意識彆過臉去。
"在來到這個星球之前..."墨雲的聲音支離破碎,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我所熟悉的人,隻剩下了我一個......"
惠的手指輕輕收攏,將墨雲顫抖的手包裹在掌心。她的體溫透過皮膚傳來,像一盞在暴風雨中始終不滅的燈。
"萊恩的護目鏡...最後隻找到半邊鏡片..."墨雲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艾莉絲的發繩掛在扭曲的金屬殘骸上...飄得像麵旗..."
一滴淚砸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惠感覺到那溫度幾乎要將皮膚灼傷。
"三個琥珀紀..."他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裡帶著血腥氣,"我收集的遺物能裝滿整節車廂...可拚不齊一張完整的臉..."
......
窗外樹影劇烈搖晃,投在牆上的影子如同掙紮的困獸。
惠沒有打斷他,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手指仍輕輕攏著他的手。她的掌心溫熱,像是無聲地告訴他——我在這裡聽著。
墨雲的呼吸沉重,像是每一次吐息都帶著鋒利的碎片。
"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他低啞地說,聲音像是被砂礫磨過,"......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了,可等我衝進去的時候,已經……"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像是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攥住了虛無。
惠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沒有說"這不是你的錯",也沒有用空洞的安慰去填補他的痛苦。她隻是靜靜地讓他說完,讓他那些無處可去的自責和悔恨,至少能有一個落下的地方。
"我明明可以再快一點的……"他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如果我能早到十分鐘……哪怕五分鐘……"
窗外,風又起了。樹影搖晃,在牆上投下斑駁的碎影,像是那些沒能抓住的光。
惠的指尖微微收緊,在墨雲手背上留下幾道淺淺的月牙印。
"凱文的事......"她輕聲開口,聲音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麵上,"你其實很害怕,對嗎?"
墨雲的呼吸滯了一瞬,喉結滾動,像是咽下某種苦澀的東西。
"我不怪他。"他低啞地說,"這顆星球上的崩壞能濃度越來越高,律者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快......他想要力量,想要保護更多的人,我理解。"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惠的指節,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
"但我做不到......"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破碎,"我聽他說這件事的時候,就仿佛看見他實驗的全過程,我看見他走進實驗室,看見他被注入那些東西......我甚至能聽到他骨骼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