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村口的方向,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汽車引擎的“嗡嗡”聲。
聲音很遠,要不是這夜裡格外安靜,根本就聽不見。
屋裡的劉科長,猛地合上了書。
門口的周秦和韓武,也同時站了起來。
來了!
那“嗡嗡”聲,在萬籟俱寂的鄉下夜晚,像一隻鑽進耳朵裡的蚊子,雖然微弱,卻攪得人心神不寧。
韓武“噌”地一下從台階上彈了起來,把手裡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狠狠碾滅。
“哥!來了!”
他壓著嗓子,聲音裡是藏不住的興奮和緊張,像一隻終於等到獵物靠近的豹子。
周秦沒動,他隻是抬起頭,側耳聽著。
那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是衝著村子來的,可到了村口的位置,又好像拐了個彎,順著通往縣城的那條主路,繼續往前去了。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在夜色裡。
院子裡,那幾個跟周秦一起等著的小夥子,都麵麵相覷。
“走了?”韓武愣了,“這……這是啥意思?路過?”
“他娘的,耍咱們玩呢?”另一個小夥子忍不住罵了一句。
剛剛才提起來的那股子勁兒,一下子泄了,像個被紮破了的氣球。
周秦的眉頭也擰了起來,他回頭,看向教室門口。
鄭蘇月抱著孩子,靜靜地站在那兒,臉上沒什麼表情。
屋裡,劉科長放下了手裡的書,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他扶了扶眼鏡,看著那幫垂頭喪氣的年輕人,嘴角撇了撇。
“急什麼?皇帝不急太監急。”
他走到院子中央,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廠裡的倉庫,在最裡頭。從大門進去,要繞過辦公樓和兩個車間,路不好走。高建民那隻老狐狸,做事謹慎,他不會自己開車去。他會讓運輸隊的車,先進廠,停在最偏僻的角落裡等著。”
劉科長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
“他現在,就是去廠裡,把倉庫值班的老王頭給灌醉。等老王頭睡死了,他才會讓車子開到倉庫門口去裝貨。這一來一回,沒兩個鐘頭,完不了事。”
他這番話,不急不緩,卻像定心丸一樣,讓院子裡那股子浮躁的氣氛,重新沉靜了下來。
韓武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劉科……劉大哥,那咱們……就這麼乾等著?”
“不然呢?”劉科長斜了他一眼,“你現在衝到廠裡去,人贓並獲?你怎麼進去?翻牆頭?到時候人家反咬一口,說你們是賊,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這話,在理。
周秦也點了點頭,他看向鄭蘇月。
“蘇月,你也是這麼想的?”
鄭蘇月抱著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
“打蛇,要等它出了洞再打。在洞裡跟它纏鬥,就算打死了它,洞也塌了,咱們自己也容易被埋在裡頭。”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高建民把貨從廠裡弄出來,那叫監守自盜。可貨隻要還在廠裡,他就有一萬個理由,說自己是在調配物資。咱們去抓,抓不住他的要害,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
“所以,咱們不僅不能去廠裡,還得盼著他,順順利利地把貨裝上車,平平安安地把車開出來。”
韓武聽得一愣一愣的。
“嫂子,那……那不是讓他得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