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麵包車裡,身穿執法官製服的眯眯眼胖男人,低頭看了看手表。
“還有十分鐘,陳官長。”
在他的對麵,陳登點了點頭,按動耳麥命令道。
“各單位注意,還有十分鐘,保持警戒!”
這條靜謐的街道,此時已經暗流湧動。
十幾名存在感很低的便衣執法官,分散在街道各處盯梢。
而不遠處的偏僻胡同裡,整個二局刑偵隊的執法官全部到場,整裝待發。
這次聯合行動的目的隻有一個,活捉豎鋸的門徒楊曼!
豎鋸抓不到,分屍的連環殺手抓不到,陳鏡又不能抓。為了執法局的名聲,二局的局長當即拍板,先把楊曼抓住,好好給執法局宣傳一波!
財閥權貴騎在他們頭上也就算了,民間的罪犯也配踐踏法律?
鎖定楊曼這個嫌疑人,陳登還是參考了索心的建議,加上有陳鏡的默許,這才敢組織抓捕行動。
畢竟楊曼是桑氏集團的人,而桑氏又站隊魏瑾,是陳刻的死敵。貿然行動的話,難免被對方抓住把柄。
“抓了楊曼,以你的資曆和政績,完全可以爭一爭下任局長了。”
秦姓執法官長笑嗬嗬地說道。
陳登客氣地笑笑,沒有搭話。
即使執法局站隊陳刻,一個分局的局長也不是說給就給的。
在戊林城,執法局長這種級彆的官員,隻會由總局長的家族親信擔任,而不是靠資曆和政績選拔。
他陳登雖然姓陳,可跟陳氏一點關係都沒有。
秦姓執法官長又低頭看了眼手表,漸漸收起了笑容。
“還有五分鐘,讓便衣開始後撤吧。”
陳登聞言,再次按動耳麥。
“二隊三隊撤退,一隊分散後退十米,繼續警戒!”
時間慢慢流逝,陳登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心情有些緊張。
他不是沒抓過罪犯,隻是這一次的行動太過重要,容不得半點差錯,這讓他感到壓力倍增。
反觀秦姓執法官長,一直是一副笑臉,完全沒有緊張的樣子。
此人是一年前調過來的,據說出身乙兵城執法軍,在局裡卻一直都是老好人形象。
陳登與他交際不深,相處一年下來,甚至還不清楚對方的名字。
終於,秦姓執法官長最後看了一次表。
“還有一分鐘。”
說完,他按動了自己的耳麥,向刑偵隊傳達指令。
“行動!”
隻見大街小巷四周,一大群墨綠製服執法官衝了出來,握著手槍快速向一棟居民樓逼近。
衝到楊曼的家門口,兩名執法官提著破門錘,一下便砸開了實木的大門。
先鋒隊迅速推進,兩名執法官持防爆盾走在最前麵,三名執法官持手槍走在他們的夾縫之間,槍口對準前方。
情報偵查隊的線索沒有錯,楊曼此時就在家裡。
臥室的門敞著,地上雜七雜八地散落著圖紙,以及許多空咖啡罐。
楊曼麵容憔悴地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見目標看上去沒什麼反抗能力,執法官們也放鬆了警惕。
一人走到床邊,掏出手銬就要給楊曼戴上。
突然,楊曼睜開了眼睛,眼中凶狠的光芒閃過。
一柄拳刃彈出,楊曼向上一挑,便刺穿了那名執法官的喉嚨。
眾人被嚇了一跳,紛紛掏出手槍指著楊曼。
楊曼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一腳踹開負傷執法官,就要向眾人撲去。
下一秒,一顆青白色的光球擊中她的身體,楊曼被電得直翻白眼,很快陷入昏迷。
抓捕行動順利完成,傷員被送去了醫療小組,沒有生命危險。
得到現場反饋的陳登,不禁鬆了一口氣。
按照計劃,他們要把楊曼帶到距離二局兩公裡的地方下車,羈押著她穿過一片居民區,以彰顯執法局的能力。
“陳官長,這樣真的有必要麼?”秦姓執法官長問道。
陳登貼身護送著楊曼,臉色有些緊張。
要說對局長的位置沒想法,那是假的。坐到執法官長這個位置,權力的誘惑已經被悄然放大。
押送楊曼這件事,陳登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再向前走一步。
“這也是,為了執法局的公信力嘛!”
“楊曼模仿豎鋸殺的人,還沒有她販賣迷幻藥物害死的多,在民間的知名度並不高。”
“哈…哈…說不定平民會把對豎鋸的怨恨,轉移到她身上呢。”
陳登越說越心虛,脖子上冷汗直冒。
平民又不知道楊曼和豎鋸的關係,怎麼可能遷怒於楊曼?
這個道理陳登也明白,可是他隻能硬著頭皮去做。不僅為了自己的私心,更是有上麵的命令。
秦姓執法官長笑笑不再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
押送隊伍聲勢浩大,很快便吸引了不少圍觀者。
隻是他們看到被羈押的罪犯時,臉上都露出了茫然。
陳登內心煎熬無比,他多麼希望能有個人上來問問他,這抓住的是哪個通緝犯。
或者有誰的親朋好友死於楊曼之手,失去理智地衝上來要殺楊曼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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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人這樣做,他們隻是麻木地看著。
陳登甚至懷疑,就算此時押送的是豎鋸,平民也不會關心。
畢竟豎鋸隻是手段殘忍些,殺的人並不多。在網絡上的影響力,是要大於現實的。
沒有人會覺得,他會盯上自己這種小角色。
“很失望,對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曼,突然開口道。
“死亡沒有臨近時,人是不會真切畏懼它的。如果被抓的是那些草菅人命的財閥和官員,我相信你的行動會更有話題和熱度。”
她的語氣滿是嘲諷,陳登則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老師希望,人的思想和行為,能配得上自己珍貴的生命。可你看看這些人呐,誰會覺得他們的生命珍貴呢?”
“就連他們自己,都知道自己不過是一條低賤的狗,是任人踐踏的垃圾!”
楊曼十分粗魯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生命根本不珍貴,它是毫無意義的廢物。”
陳登很想說些什麼,可他看向竊竊私語的人群時,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人犯了什麼事啊?這麼多執法官押著她遊街。”
“還隨地吐痰,素質真低!”
“這女的還挺漂亮的,希望她能吐我嘴裡。”
低語彙聚成許多毫不相乾的話題,將人們困在了各自的小圈子裡。
誰也不在乎圈外有什麼。
見到如此情景,楊曼傲慢地昂起了頭。
可一道在她背後響起的聲音,讓她驟然如墜冰窖。
「你果真這樣認為的麼?」
一位身穿藍黑色夾克外套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楊曼錯愕地看著他,明明是突然出現的一個神秘人,周圍的執法官們卻對他視而不見。
不,他們仿佛凍僵的老鼠,被禁錮在了原地。
短暫的疑惑過後,一抹極為熟悉的感覺,攀上了楊曼的心靈。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是在豎鋸的遊戲中。
“你是……死亡?”
少年邁步靠近,那死亡的預感也愈發強烈。
「除了陸鳶外,你還是第一個能察覺到我的人。」
「這也不奇怪,倘使你堅定地相信,生命毫無意義,那麼你就會見到我。」
「既然如此……」
一一獰笑著抬起頭,伸手探入虛無,取出了東秋親手鍛造的那杆長槍。
「我想剛剛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沒有任何猶豫,一一揮動長槍,輕鬆貫穿了楊曼的頭顱。
生命的感悟,也在東秋的腦海中閃回。
……
幼時的楊曼,夢想是當一名醫生。
命運沒有慷慨地贈予她夢想,而是用冰冷刺骨的現實,讓她學會不再做夢。
學生時代起,楊曼便已淪為桑氏集團的玩物。藥販逼迫她吸食迷幻藥物,用藥癮控製她的精神,肆意玩弄摧殘她的身體。
楊曼也因此得到了一份工作,作為醫藥代表陪各區域的經銷商睡覺,從而為桑氏爭取更多利潤。
把迷幻藥物賣給更多人,讓他們體會自己的痛苦,楊曼不會憐憫任何生命。
滕樹是唯一一個,教她珍視自己生命的人。正是因為他的遊戲,讓楊曼體會到瀕死前自己求生欲爆發。
楊曼一度以為,自己會因此愛上這個老頭,也儘力去理解他的思想。
可惜,過往的遭遇讓她注定與滕樹理念不合。
把自己的痛苦傳播給其他人,這是楊曼的工作。
與滕樹的偶遇,不過是她陰冷灰暗的世界中,意外闖進來的一絲光亮罷了。
眼睜睜看著無數人,像自己一樣遭受命運的羞辱。這樣的生命,怎麼可能是璀璨的。
“看清了麼?”
彌留之際,楊曼的眼角淌下兩行清澈的淚。
“這樣的生命,究竟有什麼意義啊?”
意識漸漸陷入虛無,而東秋的聲音,悄然回蕩在楊曼的耳畔。
“我們會找到答案的。”
……
“快看!那個女人死了!”
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騷亂,陳登錯愕地回頭,卻發現楊曼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眉心開了一個細長的洞,頭骨的碎屑和腦漿迸飛,呲了他一身。
“全體警戒!”
陳登還在愣神時,秦姓執法官長已經快速反應過來,向隊伍下令。
那一雙一直眯著的眼睛,也圓睜了起來。
刑偵隊的執法官們迅速舉起槍,排查四麵八方的潛藏點。
“秦官長,這……”
陳登驚恐又疑惑,楊曼的離奇死亡,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什麼樣的存在,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聲無息地潛入一支執法官隊伍,殺死被重重保護的目標?
想到這裡,陳登突然愣了一下。
他記起來一個去年發生的可怕案例。
同樣的情景,曾經在辛石城也上演過。
死的是一位一等公民,而保護他的則是來自首都的精銳執法官!
“是混亂,那個人來戊林城了!!!”
秦姓執法官長咬牙切齒,並非他嫉惡如仇,而是想到那個人時,身體便會不由自主地顫抖,隻能咬緊牙關去竭力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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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控製,聲帶的肌肉就失控了。
導致剛才那句話,是以很高的聲調喊出來的。
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到了群眾的耳朵裡。
人群中不乏有喜歡關注網絡新聞的,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是混亂!辛石城的那個殺人魔!!!”
“快逃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