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班裡時,壯碩男生坐上了輪椅。
和魚叉幫頭目的戰鬥,導致他下半身徹底癱瘓,餘生再不能行走。
變成殘疾的他,失去了同學們的畏懼和尊敬。甚至因為背心幫的事,被人誤解為作惡的幫派分子。
從前和他一起健身鍛煉的朋友們,也漸漸疏遠了他。
不過,壯碩男生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此時的他,正在專心致誌地聽課。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他低頭認真補足筆記,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在全班同學異樣的目光注視下,推著輪椅離開了教室。
第二個走的是東秋。
放學路上,壯碩男生用粗壯的手臂推動輪子,東秋也不幫他,兩人就這樣並肩前行。
“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東秋淡淡地說道。
“我有一個同學,夢想著成為運動員,卻因為車禍失去了雙腿,最後自殺了。”
壯碩男生能感覺到,東秋在看著自己的腿。
“我的確也失去了追逐夢想的機會。”
他苦笑一聲,回憶起那天在地下角鬥場的情景。
魚叉幫頭目沒能殺死他,魚叉男信守承諾,放了他的父母,僅僅接管了附近街道的控製權。
可是他,再也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
像林戎和武決一樣,挽救正義的英雄。
不過,東秋從他的臉上,並沒有發現頹廢沮喪的神態。
“所以你決定,當一個優秀的音樂家?”
壯碩男生知道,東秋是在說他認真聽課的事。
從表麵上來看,痛失雙腿的少年,不得已而放棄夢想,向命運屈服,走上早已安排好的軌跡,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故事。
但在殘疾前後,東秋並未感覺到,他的心境產生了負麵的變化。
相反,他的眼睛深處,多了一點不願熄滅的火光。
“這是我為自己找到的另一條路。”
壯碩男生看著前方,春天的色彩正在變得愈發鮮豔,遲來的黃昏拖著青白的光暈,在天邊留下了一條小尾巴。
“東秋,我記得你是辛石城人吧?”
“是的。”東秋點頭說道。
“那你應該知道,有一位名叫梁潔的女歌手,幾年前死在了辛石城。”
作為間接的見證者,東秋當然知道梁潔。
一個有著淒慘遭遇的女孩,摒棄自己的懦弱與順從,毅然加入星火學會,並在那場撫慰人心的演唱會上,唱出了一首喚醒心靈的歌曲。
在基金會和政府的聯手把控下,這首心鈴曲在網絡上的熱度很低,甚至連原版都很難找到。
為了星火的正義所獻出的生命,似乎真的沒能在命運的長河中,濺起哪怕一朵水花。
真的是這樣麼……
身為凶殺風暴的始作俑者,東秋親眼見證了辛石城人們的蘇醒與反抗,以及在命運的洪流中湧現的一個個特殊的生命。
一步步壯大的星火學會中,不會有人遺忘她的。
“我很喜歡那首歌,也是因為這首歌,讓我明白了英雄的真諦。”
“正義的實現不會局限於力量,隻有它的深刻性與我的付出息息相關。哪怕我隻餘下一副殘軀,我尚且還有一副殘軀可以獻出。”
開朗的笑容,宛如萬裡晴空中的一層薄雲,緩緩在壯碩男生的臉頰上鋪開。
“也許我隻是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小角色,也許我此生都不會有什麼成就,但是我不會像你的同學一樣,在頹廢與絕望中沉寂。梁潔和她的音樂將指引我,指引我的生命。”
東秋好像明白了,壯碩男生心態轉變的原因。
星火學會。
如果站在高位視角,這個組織確實存在很多瑕疵。行事偏激,煽動性強,且對於個體生命並不算珍惜,常常用各種正義的理由和道理誘使人們為它赴死。
但是不得不承認,對於那些跌入穀底的人來說,星火能帶給他們希望。
哪怕這希望隻是一束稀薄的星光,至少可以讓人們意識到自己深處穀底,頭頂尚且有更加廣闊的天空。
正如失去雙腿的壯碩男生,在星火的鼓舞下,將音樂作為另一條實現夢想的道路,踏上了新的旅程。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甘願奉獻的人,不管他們的真實想法是怎樣的,至少他們能付諸行動。
“嗯,注意安全吧!怎麼說星火學會也是政府定性的反抗組織。”
出於客套,東秋還是叮囑了一句,儘管壯碩男生看起來,已經做好了獻出生命的準備。
“東秋,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壯碩男生抬起頭,仰視著東秋的臉。
“佛禪宗教相信,人死後靈魂會轉世。行善者來生幸福安康,作惡者則要用來生贖罪。”
“你覺得,倘若靈魂真的能轉世,它還會被命運所禁錮麼?”
東秋略做思索,很快給出了答案。
“如果從這一世開始,一個人的行為就已經注定。那麼他的生生世世,都會被拘禁於命運中。就像一顆落下的皮球,每次彈起多高,在它開始墜落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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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壯碩男生點點頭,旋即又問道。
“關於死後的世界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死亡是一座橋,人死去後,靈魂需要經曆某種過程,才能重新獲得生命。另一種認為,死亡是一扇門,死去的瞬間,也是新生的開始。”
“東秋你,更認可哪一種呢?”
“沒有新生。“
“什麼?”東秋的回答,令壯碩男生有些茫然。
“死亡之後,什麼都沒有。”
這是東秋殺死這麼多生命後,尋找到的殘忍真相。
如果硬要說的話,門生死論才是正確的。隻不過門後並不是新生,而是虛無。
“聽上去很悲觀,不過是你的話,我也能理解。”
僅僅是一個答案,已經無法讓壯碩男生動搖。
兩人在街口分道揚鑣,東秋獨自往家走去。
此時的街道,仍然較為冷清。
辛海城的治安水平還在下降,武決隻有一個人,根本處理不了那麼多怪獸和幫派。基層區域的治安,還是要靠巡邏的執法官來維持。
今天林戎沒有來接東秋,而是留在了港口,也沒有給他發消息。雖然感到奇怪,但東秋倒也不擔憂什麼。
臨近出租屋,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地上殘留著垃圾和腐臭的怪獸血肉,混合著腥鹹的海風,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相隔一條街,兩名執法官陰著臉走向這邊。他們雙手插兜,一臉痞氣,身上的製服也鬆垮肮臟,看不出一點正義衛士的精神麵貌。
“今天又沒業績,回去要被隊長罵了!”
他們是第八分局治安巡邏隊的執法官,負責附近街道的巡查警戒。
辛海城進入三級警戒後,他們的任務就變成了清剿怪獸和幫派分子。
但是,他們隻是兩個治安巡邏隊的雜兵,並不具備刑偵隊或者特種作戰隊那樣的戰鬥素養,也不敢去惹那些有背景的幫派,隻能抓些市井流氓混混來充數,麵對怪獸更是躲得遠遠的。
治安變差導致大量店鋪關門,況且這附近本來就沒多少人,這就導致他們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功勞在隊裡也是墊底的。
一名寸頭執法官正垂頭喪氣地抱怨著,他的同伴突然用手肘戳了戳他。
“嘿,你看!”
順著同伴所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位少年迎麵走來。
身材瘦高,劉海遮住了半張臉,戴著耳機背著書包,一看就是個學生。
業績這不就來了?
“站那兒!”
寸頭大吼一聲,衝著東秋快步走了過去。
東秋被嚇了一跳,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兩人。
“出示你的身份碼!”
治安巡邏隊的執法官,是沒有資格安裝能訪問執法局信息庫的執法官之眼的,但是這不妨礙兩人威嚇東秋。
東秋扯開衣領,露出了自己的身份碼。
見少年這麼配合,兩人的笑容更加陰險了。
“我們懷疑你是幫派分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哪怕東秋再遲鈍,此時也反應過來了。
他看了看兩人的腰間,輕蔑一笑。
沒有配槍。
連槍都沒有的弱雞執法官,嗬。
東秋的眼神,刺激到了兩人敏感的神經。身為執法官中最低等的存在,他們最討厭這種看不起的眼神。
“你他媽的笑什麼?!”
寸頭怒喝一聲,一把抽出了自己的金屬短棍,試圖威懾東秋就範。
可東秋那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他心裡有些沒底。
隻見東秋慢悠悠地摘掉耳機,把書包丟到地上,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腕,一副要和他們對峙的架勢。
“怎麼?你還想反抗麼?襲擊執法官可是重罪!你想清楚了!”
寸頭握緊了短棍,聲音卻有些色厲內荏。
之前被他們抓捕的倒黴蛋,通常在他們亮出武器的時候就已經慫了。這少年不但不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媽的,不會真是個有背景的幫派分子吧?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寸頭壓製住顫抖的手,硬著頭皮揮起短棍衝了上去。
東秋橫跳一步,躲開寸頭的當頭一棍,墊步側踢踹中了後者的腹部。
寸頭被東秋踹得後退了幾步,頓時惱羞成怒。
“一起上!”
他衝同伴喊道,同伴見狀趕忙也抽出短棍,與寸頭一起夾擊東秋。
在戊林城跟隨滕樹打鐵,東秋練就了一副強健的身體。可他麵對的敵人是兩名執法官,擁有一定格鬥經驗,還配備武器。一時間,三人打得難舍難分。
就在這時,後方的拐角處,傳來一陣躁動。
吭吱!吭吱!吭吱!
那是一個兩米高的銀白色金屬士兵,看款式是最常見的輕型執法兵。
剛一露麵,執法兵那張沒有五官的光滑臉龐瞬間就鎖定了這邊。
寸頭看到執法兵,頓時欣喜若狂。
“這裡是執法官8692,遭遇歹徒襲擊,請求支援!!!”
紅芒一閃而過,執法兵冷冰冰的電子音響起。
「執法官身份認證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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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狀況描述:執法官遇襲!」
「執行命令:擊殺!」
大量零件飛射而出,在執法兵的手臂上瞬間組裝成一支纖細的槍,同時一條子彈鏈被齒輪推出來,扣在槍支的下端。
做事死板的執法兵可不會聽人辯解,它隻會按照預設好的指令行動。
槍管對準東秋,執法兵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火。
“該死!”東秋心頭一沉。
如果一一沒有離開,他們可以像碾碎一塊鬆軟糕點一樣拆了這台執法兵。
可是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的東秋,連執法兵射出的子彈都躲不開。
難道就這樣了麼?
……
哢噠!
好像撥動時鐘指針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微風。
一個藍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東秋身前,單手一劃,一道晶紫色光膜憑空浮出,擋下了執法兵的子彈。
定睛觀瞧,來者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臉上幾道猙獰的疤痕,以及一頭淩亂的碎發,為她樸素的氣質,增添了幾分破碎感。
震驚過後,女人身上的衣服,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那是一件藍紫色的長袍,用兩根皮帶束腰,腰間懸掛一個黑色口袋,領口彆著一枚三角形蘭德徽章。
這衣服的款式,與執法官長的服飾極為相似!
但是,據寸頭執法官所知,沒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執法官製服,是這種藍紫色的!
兩名執法官陷入驚疑,可執法兵才不管那麼多。它在執法局的信息庫中,並沒有檢索到來者的身份。
繼續攻擊!
又是一連串的子彈,點射在屏障的各個部位,發現沒有起效後,執法兵卸下槍管,組裝出一柄釘錘。
機械手臂疾速轉動,鋒銳的錘尖狠狠砸在屏障上,砸得光膜表麵泛起陣陣漣漪。
隻是通過觀察,執法兵便分析出,自己短時間內拿不下這女人,於是果斷求援。
「海濱路榮慶街道發生執法官遇襲案件!請求支援!!!」
求援信號一發出,一旁的兩名執法官,麵色立馬變得難看無比。
按照執法局的條例,隻要附近有友軍求援,他們必須出手。
想不出手也不行,執法兵可是帶著影像記錄的。
可是眼前這使用怪異防禦技術的神秘女人,怎麼看也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疑似執法官長的製服,身經百戰的氣質,還有這個與剛氣堡壘類似的防護罩。萬一她是一位特殊部門的長官,對她出手的兩人日後豈不是要被清算?
沒辦法,執法兵就在一旁看著,兩人隻能咬牙頂了上去,用短棍對著屏障一頓亂砸。
一陣叮叮咣咣的雜音下,女人微微側過臉,對身後的東秋問道。
“你有過使用躍遷技術的經曆麼?”
從軍用的躍閃瓶和躍瞬瓶,到民用的大型躍遷陣,都是使用的都是研究院的躍遷技術。
東秋略作思考後,點了點頭。
虛無行走,應該也算躍遷吧……
女人一隻手在腰間的黑口袋上一抹,掏出一個淺紫色的小瓶子,塞進東秋手裡。
“五秒後我會撤掉防護罩,你用這個躍閃瓶,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不要亂跑,如果撞上了前來支援的執法兵,你必死無疑!”
東秋拿著躍閃瓶,花了足足四秒鐘才找到啟動按鈕。
按下按鈕後,一種奇妙的感覺湧入他的身體。仿佛自己變成了一束光,鑽進了一根細長的管道。
而管道的出口,被東秋選在了旁邊的一棟民居陽台。
執法兵已經將攻擊對象換成了這個神秘女人,而兩名執法官一時半會也上不來,東秋便毫不慌張地往欄杆上一趴,愜意地看著下麵。
女人的臉龐狠狠抽搐了一下,但執法兵的錘擊已經到來,她隻能收起防護罩,側身險險躲過。
手掌再次撫過黑口袋,她竟從那小小的口袋裡,取出一把鋒利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