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一次見到那株草時,正蹲在斷崖邊嘔吐。胃酸灼燒著喉嚨,混著血腥味卡在齒間——三天前從馬匪窩裡逃出來時,左肩挨的那一刀還在流膿,腐肉的氣息讓他總覺得有蛆蟲在皮膚下遊走。
草葉上的晨露滴進他眼裡,刺得他眯起眼。那草生得古怪,葉片邊緣泛著銀藍,根莖處纏著圈淡金色的光暈,像誰用月光搓了根繩係在上麵。他伸手去拔,指尖剛觸到葉片,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蜷在地上抽搐,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襟。
再次睜眼時,斷崖下的雲海正在翻湧,像煮沸的牛奶。他摸了摸左肩,傷口處結著層淺粉色的痂,癢得讓人想笑。那株草不知何時移到了他懷裡,葉片上的露珠凝成了顆透明的珠子,滾落在他掌心,涼絲絲的。
"這是...回魂草?"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夏猛地回頭,看見個拄著木杖的老婆婆,皺紋比崖邊的老樹皮還深,左眼蒙著塊黑布,右眼渾濁得像蒙了層霧。她腰間掛著個藥簍,裡麵裝著些奇形怪狀的根莖,其中一截枯木似的東西,正微微搏動,像顆縮小的心臟。
"婆婆認識這草?"林夏站起身,懷裡的草突然發出細碎的響聲,葉片舒展開來,竟在他胳膊上纏了兩圈,留下淡淡的銀紋。
老婆婆笑了,咳嗽聲像破舊的風箱:"三百年前見過一回,在藥王穀的冰泉邊。那時它還沒這麼...活潑。"她指了指林夏肩上的痂,"它替你清了腐肉,還順便治好了你小時候掉冰窟窿裡落下的寒症。"
林夏愣住了。那寒症每逢陰雨天就疼得他直打滾,昨夜卻睡得異常安穩,連夢都沒有做。
"它叫回魂草,"老婆婆摘下蒙眼布,左眼眶裡沒有眼球,隻有個小小的、正在發光的草籽,"但得喂它吃點特彆的東西才能長大。比如..."她指了指遠處的山寨,炊煙正從木樓頂升起,"那些馬匪的貪婪,夠它長三寸了。"
林夏低頭看懷裡的草,葉片上的銀藍紋路正在流動,像有條小河在葉肉裡淌。他突然想起逃出來的那個夜晚,馬匪頭目的刀上沾著他爹的血,月光照在上麵,也是這種讓人發怵的銀藍色。
"我該怎麼做?"他問,聲音比崖邊的石子還硬。
老婆婆把藥簍遞給他,裡麵的根莖突然躁動起來,其中一塊像烏龜殼的東西裂開,露出裡麵金燦燦的瓤:"去山下的鎮子,找個叫藥老的人。把這顆草籽給他,他會教你怎麼用回魂草。記住,彆讓它沾到眼淚,會瘋長..."
話沒說完,老婆婆突然化作一陣青煙,藥簍落在林夏懷裡,沉甸甸的。回魂草的葉片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像在催他出發。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好走。林夏發現自己跳得比以前高,跑得快,傷口完全不疼了。路過一條小溪時,他彎腰喝水,看見水裡的自己變了模樣——眉眼更鋒利,嘴角的弧度帶著股狠勁,左肩的疤痕淡得快要看不見,隻留下串銀藍色的草葉紋。
鎮子在夕陽裡像塊被曬暖的銅餅。林夏找到藥老的鋪子時,門板上正掛著串風乾的蛇蛻,在晚風裡搖晃。鋪子裡飄出股藥香,混著酒香,讓人想起冬天守在火爐邊喝的熱酒。
"進來吧。"一個聲音從裡屋傳來,蒼老卻有力。
林夏推開門,看見個坐在輪椅上的老頭,正用鑷子夾著隻蜈蚣,往個黑陶碗裡放。碗裡的液體冒著泡,顏色像極了回魂草的葉片。
"回魂草帶來了?"老頭沒抬頭,鑷子精準地夾住蜈蚣的七寸,"放桌上吧,它渴了。"
林夏把懷裡的草放在桌上,那草立刻舒展開,根須紮進個裝著清水的瓷碗裡,咕嘟咕嘟地喝起水來。
"我是藥老。"老頭轉過身,輪椅的輪子碾過地麵,發出吱呀聲,"三百年前,我欠那老婆子個人情,如今算還清了。"他指了指牆上的幅畫,畫裡是個穿紅衣的女子,懷裡抱著株銀藍色的草,背景是片火海。
"她是..."
"藥王穀最後一任穀主,"藥老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座小山,"也是回魂草的上一任主人。當年她為了護這草,把自己燒成了灰。"
林夏摸了摸胳膊上的銀紋,突然明白為什麼回魂草會纏上自己——那夜馬匪燒房子時,他也是想抱著爹娘的牌位衝進火海的。
"它會幫你報仇,"藥老往碗裡撒了把粉末,液體瞬間變成了銀色,"但也會吸你的情緒當養料。彆讓它長太快,否則..."他指了指窗外,棵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裡扭曲成怪狀,"會撐破你的身子。"
回魂草突然抖了抖葉片,滾出顆露珠,落在林夏手背上。林夏抬手抹掉,卻發現露珠滲進皮膚,順著血管遊走,帶來陣清涼。
"馬匪窩在黑風嶺,"藥老從抽屜裡拿出張地圖,拍在桌上,"他們後天要去跟山匪交易,帶的貨裡有批被拐的孩子。你去,回魂草能幫你隱身,但記住,彆讓它嘗到絕望,那東西最烈,會讓它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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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握緊拳頭,指節泛白。他看見回魂草的葉片豎了起來,像把把小刀子,閃著銀藍色的光。
夜漸深,藥鋪的燈亮到天明。有人看見個少年背著把柴刀,往黑風嶺的方向走,他身後的影子裡,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銀藍色的光偶爾從衣擺下漏出來,像掉在地上的星子。
黑風嶺的山路上,林夏遇見個趕夜路的姑娘,籃子裡裝著些草藥,看見他時嚇了跳,說:"公子,你身上有股藥香,還帶著點...草木的腥氣。"
林夏摸了摸懷裡的回魂草,笑了笑:"剛從藥鋪來。"
姑娘遞給他個餅,說:"前麵不太平,這餅裡摻了安神草,遇到危險嚼一口..."
話沒說完,遠處傳來馬蹄聲,震得地麵發顫。林夏把姑娘推到樹後,自己躲進岩石縫裡,看見回魂草的葉片突然變得透明,將他裹在中間。
馬匪的笑聲粗嘎刺耳,其中一個大胡子嚷嚷著:"後天那批貨夠咱們快活三年的!尤其是那個穿粉衣裳的小丫頭,聽說能賣個好價錢..."
林夏的指甲掐進掌心,回魂草突然發燙,銀藍色的光透過衣料滲出來,在岩石上投下串跳動的影子,像在磨牙。
他想起藥老的話,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恨意。那餅在懷裡溫熱,混著回魂草的氣息,竟讓人想起小時候娘烙的餅,也是這個溫度,這個香氣。
天快亮時,林夏摸到了馬匪的山寨外。柵欄上的骷髏頭在晨霧裡若隱若現,他聽見孩子們的哭聲從地窖方向傳來,像根針紮在心上。
回魂草的葉片輕輕掃過他的臉頰,像在安慰。林夏笑了笑,握緊柴刀,往寨門走去。他知道,今夜過後,黑風嶺的月亮會染上銀藍色,而他胳膊上的紋路,又會深幾分。
至於那些馬匪的貪婪,足夠回魂草長高三寸了。這是他跟草之間的約定,也是對爹娘最好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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