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時,酷熱難忍。
但刑場周圍早已被攢動的人頭填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跪在台子上那幾十口人。
若無官兵阻攔,扔上去的可不隻是土坷、爛泥。
長安在酒樓二層憑欄而立,“距左督察禦史在朝堂上諫已有月餘,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鹽稅大案牽出京城二十餘位官員,京城隔三初五便會有官兵上門去抄家。
她院子後街的李家不過隻是六品小官,靠著鹽稅上的手腳聚斂三年,終究落得個流放三千裡的下場。
家產充公後,那座帶跨院的宅子也被官府掛牌變賣。
地方官員更是幾十人,折損的官員又多在富庶之地,急需一批新科進士填補窟窿。故而皇上在前日已下旨明年春日開恩科,廣納天下賢才。
隨著監斬官一聲沉悶的“午時三刻到”。
劊子手的大刀揚起時,樓下百姓爆發出一陣混雜著怒罵與喝彩的喧嘩。
小七看長安的目光放在陪坐在監斬官旁邊的五皇子白泓嘯身上,問道:“怎麼了?”
長安轉身回了酒樓雅間,才回道:“既然白泓嘯也一直在尋杜家寶藏,那乾脆把消息透露點給他。”
小七覺得長安剛才看向白泓嘯的目光遠不止如此。
“那怎麼把消息透露給他?”
這種人隻會相信自己查到的,對於送上門來的則是多疑多思。
“當然是賣個大價錢給他。”
她做舊也很是辛苦的。
小七聽長安要這麼做,開始思考著從五皇子門下的哪些人入手比較合適。
就在他準備向長安報出幾個備選人選的時候,突然看到原本已經打算先行離開的長安,在樓梯上猛地停住了腳步。
“小七,我找到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小七不禁有些驚訝,遲疑地問道:“五皇子的一個侍妾?能行嗎?”
樓下的侍妾雖身上穿金戴銀,但從她身後的丫鬟正與掌櫃激烈爭吵的場景可以看出,這位侍妾顯然也是個得誌便猖狂、毫無頭腦的人。
皇上特意派遣五皇子陪同監斬貪官,這無疑是對他的偏愛。
可此時此刻,他府上的侍妾卻在附近的天香樓裡因為沒有雅間而鬨事,甚至還高聲叫嚷著自己是五皇子的侍妾。
如此行為,明日早朝時被其他大臣彈劾一本,指責他治家不嚴,恐怕也並非無稽之談。
五皇子能信這樣人說出口的話嗎?
“她原先是同崔長安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翠明。”
綿江城與京城相距數千裡之遙,而翠明的容貌和才情都並不出眾。
那麼她能夠成為五皇子的侍妾,恐怕也隻能是因為那張藏寶圖的緣故了。
但若是藏寶圖一直沒有線索,以翠明如今在外如此放縱的舉止,五皇子又怎會繼續看重她?
翠明心中同樣未嘗不知。
再也沒有比翠明更合適的人選了。
——
果然不出所料,長安僅僅是用杜家的印章稍稍引誘了一下,翠明就迫不及待地提前按照信上所寫的時間來到了九問樓的雅間。
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可是傳信的人卻遲遲沒有露麵。
翠明心急如焚,不停地攪動著手中的錦帕。
終於按捺不住,高聲呼喚外麵的丫鬟進來,詢問道:“香蘭,你有沒有看到人上來?”
香蘭聞聲快步走進雅間,垂手而立,輕聲回答道:“還未見到,不如主子先用些茶點?”
“我哪有心情吃茶點!”翠明的聲音中透露出明顯的不耐煩,“你還不趕緊出去盯著,杵在這兒乾什麼!”
隔壁雅間的長安雖然沒有刻意去偷聽那邊的動靜,但翠明那尖銳的嗓音還是清晰地傳入耳中。
看來白泓嘯將她的貼身丫鬟都換了,也沒讓她意識到什麼。
一刻鐘後,香蘭看到樓下那人是侍妾在今日要見的人後,就迫不及待的進來稟功。
“主子,腰間佩戴藍色青竹錢袋的人已經到樓下了,隻是看著像是囊中羞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