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關係戶?可就算是關係戶,這也太不把他這個科長放在眼裡了!
他心裡憋著一股火,但又不敢對楊廠長的決定說三道四。
“咳咳!”
錢科長乾咳了兩聲,把紙條還給陳默,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原來是小陳同誌啊,歡迎歡迎。既然是楊廠長的安排,那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嘴上說著歡迎,但那眼神裡的冷淡和排斥,誰都看得出來。
“小林啊,你帶陳醫生去熟悉一下環境。哦,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張桌子,
“陳醫生,你就先用那張桌子吧。咱們醫務室條件有限,委屈你了。”
陳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牆角旮旯裡放著一張破舊的書桌,桌腿都瘸了一隻,上麵落滿了灰塵,旁邊還堆著一堆廢棄的醫療垃圾。
這哪裡是辦公桌,這簡直就是個雜物台。
林晚晴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忍。
這是赤裸裸的下馬威啊!
錢科長這是在告訴陳默:就算你是廠長批來的,到了我這兒,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
陳默心裡冷笑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沒關係,錢科長,我這人不挑。有個地方坐就行。”
他越是這樣淡定,錢科長心裡就越是不爽。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嗯,小陳同誌的思想覺悟很高嘛。”
錢科長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然後背著手,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陳……陳醫生,你彆介意,錢科長他……”林晚晴有些尷尬地想替錢科長解釋兩句。
“我明白。”陳默打斷了她,笑了笑,“新來的,總要守點規矩。”
林晚晴看著他那清澈的笑容和毫不在意的樣子,心裡對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氣度不凡。
“我幫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吧。”林晚晴說著就要去拿抹布。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陳默挽起袖子,自己動手開始收拾。
他乾活很麻利,沒一會兒就把那張破桌子擦得乾乾淨淨,還從外麵找了塊磚頭把瘸了的桌腿墊了起來。
林晚晴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主動跟他聊了起來:“陳醫生,您以前是在哪個醫院高就啊?看您的樣子,不像是剛畢業的。”
“我沒上過醫學院,也沒在醫院待過。”陳默實話實說,“祖傳的手藝,赤腳醫生。”
“啊?”林晚晴驚訝地張大了小嘴。
赤腳醫生?楊廠長竟然特批一個赤腳醫生來當廠醫?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看著陳默的眼神,從剛才的欣賞,一下子變成了深深的懷疑和擔憂。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喊聲。
“快!快讓開!出事了!”
“醫生!醫生在哪兒?老王被機器軋到手了!”
話音剛落,幾個工人就抬著一個滿臉是血、痛苦呻吟的男人衝了進來。
男人的一隻手被紗布胡亂地纏著,但鮮血還是不斷地從指縫裡滲出來,把紗布染得通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快!快上手術台!”錢科長也從辦公室裡衝了出來,臉色凝重。
林晚晴和其他幾個護士立刻手忙腳亂地準備起來。
錢科長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解開傷者手上的紗布。
當血肉模糊的手掌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候,在場的人,包括林晚晴在內,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慘了!
整個手掌血肉模糊,三根手指被軋斷,隻剩下一點皮肉連著,白森森的骨頭茬子都露了出來。
“這……這手廢了!”
錢科長檢查了一下,臉色煞白,連連搖頭,
“骨頭都碎了,神經血管也全斷了,接不上了。趕緊準備清創縫合,然後送大醫院截肢吧!”
聽到“截肢”兩個字,那個叫老王的工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情緒激動地喊道:“不!我不要截肢!我不要當殘廢!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手!”
一個靠手吃飯的工人,要是沒了手,那這輩子就全完了。
“老王,你冷靜點!你這情況,不截肢會感染,命都保不住!”錢科長急道。
“我不管!我死也不截肢!”老王掙紮著,場麵一度失控。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個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或許,不用截肢。”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正是那個剛來報到,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赤腳醫生”——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