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貨的家夥怎麼搞的,就這麼堆在這兒?”
“我剛才好像看到有東西動,靠,這味兒......嘔——”
“趕緊的,從樓梯下去。”
灰狗二話不說就舉著手電,先行往臨水平台走了過去,隱隱感覺到背後落下小弟憧憬的目光。
他預先往鼻子裡塞了幾個紙卷,還在臉上蒙了層布,但仍是阻不住屍體腐敗的濃重氣味。
幾人都不是第一回乾這種事,可對死屍氣息的排斥是刻在基因深處的本能。身後的三個小弟都做足了心理工作,才下到平台上。灰狗把最頂上的屍體拽翻下來滾在地上,適時往後一退,拿著手電去到上風口監督工作,美其名曰幫忙照明。
今夜小雨,舊工業區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出手電筒的光圈就什麼都看不見。灰狗低頭望著被自己拽下來的那個偷渡客,那人的藍衣服在燈光下還算顯眼,是最先被搬上樓梯,放到鏟車鏟鬥裡的。
他感覺對方的那雙鞋子不像是仿品。
可一個能買得起正版名牌鞋的人有什麼理由要走海上路線偷渡?
算了,關他屁事。
一個負責搬運的小弟注意到死者手上的鐲子,剛躬身用力一擼,便聽到一陣潮濕的剝落聲,立刻爆出一連串的粗口。
“彆摸東摸西的,事成之後強哥少不了你們的,動作快!”
灰狗訓了一聲,這回速度終於是快了點。
小嘍囉最開始還有說話的心情,但隨著躲不開臭氣,很快都閉口不言,埋頭乾活。一個人負責把纏在一起的肢體解開,兩個人抓著頭手往樓梯上走,最後用力蕩起來,將屍體甩進鏟鬥。
隻有在來到挖機旁邊的時候,他們才有閒工夫喘幾口正常的氣,交頭接耳兩句。
“都開始爛了,這才多久......”
“怪事,這些人怎麼眼睛個個都瞪這麼大,悶死的不長這樣啊。”
“也不是所有的,這個不就閉著眼?衣服裡還有東西呢——要不是在這兒我肯定翻翻看,倒黴催的。”
“看著怪滲人的......快點下去吧,狗哥要罵了。”
兩道腳步聲從挖機旁邊拐開,朝著不遠處搖晃的手電光走去。
鏟鬥裡,石讓可算找到機會昂起頭,喘了口氣。
燈光照下來的瞬間,他無處可躲,隻能往屍堆上一撲,閉眼裝死。
在山上埋伏了好多天,他也臟兮兮的,於暗中和這些不幸的偷渡者根本無法分辨。
石讓摸到了被他塞在胸前衣服裡的相機,還好它體積算小,沒壞。
他掙紮著試圖從一個不知名的遇難者身下掙脫,拔出自己的腿。
尚未成功,兩道人影又從不遠處爬了上來,人影的輪廓在手電光邊緣格外明顯,石讓不得不憋了口氣,重新趴回去。
資料上的內容顯現在腦海中,“藍色信號”的控製範圍相當廣闊,除了走私,還做著成癮品和軍火的生意,成員手上恐怕都有命案。而在這種無人問津的陌生地帶,一旦他被發現,就意味著死亡降臨。
安吉的預感成真了,他的確在做傻事,可是......
又一具重物壓在了他身上。
“我剛才好像看見這兒有什麼東西在晃。”
“是嗎?不會有耗子溜進來了吧?”
哢噠一聲,一名嘍囉打開了手電筒,又好像在同一時刻拔了槍。
石讓從胳膊和衣物的縫隙間看到光在雨幕中晃動,不時照過鏟鬥。
“哪有啊?你彆自己嚇自己。”
“快點,還剩一半呢。”
等那兩道腳步走開,石讓立刻用儘力氣往外爬。
鏟車的鏟鬥很深,但阻礙石讓逃脫的是他的腿——比想象中卡得還要深,直插在屍堆的最深處,上麵埋著至少兩個人的重量,無論如何也掙脫不出來。
他抹開額頭上掛下的雨水,在雨幕中望了一眼平台方向和身下的慘劇。
最終,他選擇掏出相機,拍下幾張照片,將相機扔向遠處,目送它落在兩根交叉的鋼架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