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老鴇高興地接過半文錢,他當然不敢得罪高衙內,滿臉賠笑道:“衙內放心,一切都給衙內安排好!”
老鴇心裡明白,高衙內要的隻是個麵子,若是蘭兒、桃兒今晚能伺候好這個大少,那日後還能少得了銀子?
眾秀才的笑聲戛然而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了主意。
“且慢!”史進大手一揮。
高衙內眼睛一瞪,道:“老鴇都沒意見了,你怎的還牛槽裡伸個驢嘴——多一嘴?”
他身後隨從哈哈大笑,都道此事蘭兒和桃兒兩位姑娘也是願意的。
眾人再看李瑞蘭和碧雲桃,兩人臉頰微紅,都一言不發。
高衙內唰地一聲打開折扇,笑道:“哈哈,本衙內最擅長七大雅事——賞花、卸甲、攀峰、探幽、插花、觀潮、焚香……”
話音未落,他身後隨從都大笑起來。
史進不慌不忙,從桌上撿起剩下的半枚銅錢,笑道:“多好的官造‘崇寧通寶’啊,你好大的膽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說劈就劈開了?”
高衙內嘿嘿一笑,道:“彆說一文錢,就是一錠金元寶,本衙內也不心疼。”
史進向四周秀才一拱手,道:“諸位都是讀書人,我記得朝廷似乎明令禁止私毀官造銅錢,不知有沒有這一條?”
眾秀才都是飽讀詩書的人,當下明白過來史進的意思,紛紛大聲應和:
“當然有這一條,《宋刑統》寫得明明白白——‘諸私毀銅錢者,流三千裡!’”
“此人當眾劈來銅錢,我等看得明明白白!”
“諸位,‘崇寧通寶’上的瘦金體字,乃是當今皇上親手所書,他……他竟敢一刀劈斷!”
……
史進不慌不忙,戲謔地看向高衙內,“啪”的一聲將半枚殘錢拍在桌上,冷笑道:“禦筆欽定之錢,等同王命!私自毀壞等同於褻瀆朝廷!”
西門慶神識中,鎖靈大笑:“廢柴,你心眼咋這麼多,你教史進的這一招絕妙,哈哈,高衙內權勢再大,大得過《宋刑統》?”
這邊高衙內已經慌了神,心知這事兒要是鬨大發了,現場幾百雙眼睛看著呢,自己怕是賴不過去。
彆看隻是毀了一文錢的事,但若是被有心人按照律法揪住不放,怕是他也有大麻煩,尤其他馬上就要參加發解試了,這時候……
怎麼辦?高衙內也夠光棍,他略一權衡後一言不發,轉身就往流觴院門外走去。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嘛!
“站住!”史進在他身後高叫道。
“怎的,你還能把本衙內怎麼樣?”高衙內轉身冷笑道。
“你是高官子弟,豈是我等草民可比?”史進冷笑道:“今兒花魁大賽,我等都是窮苦出身,在這流觴院裡吃啊,喝啊,哪一樣花著銀子都肉痛,怎麼樣,聽說高衙內最是仗義,怎麼樣,今兒替大夥兒會個鈔,如何?”
高衙內憤恨道:“會鈔如何?不會鈔又如何?”
史進大笑,一腳踩在一張太師椅上,朗聲道:“若幫著大家夥兒會鈔,那大家自然感念你的好處,今夜出了流觴院,誰也不會提起你私毀官造銅錢的事兒,大家夥說對不對?”
高衙內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一旁,西門慶心中暗道:“壞事兒了……”
前麵搬出《宋刑統》擠兌高衙內的話,他的確是暗自教給史進了,但目的隻是逼走他。
但是史進卻頭腦一熱額外發揮,逼迫高衙內為全場買單,這就傷了他臉麵了。
這等頂級衙內,銀子厚得很,但臉麵卻極薄。
這邊,史進接著道:“當然,也沒人逼著衙內幫我等會鈔,隻是我等囊中銀子少,若是銀子花完了,那明兒就隻能餓肚子了。肚子餓了要掙錢,隻能去墨街上找十個八個說書人,將今晚流觴院裡的故事說給他們聽,換取幾個銀錢,哈哈!”
流觴院中,數百秀才紛紛稱是,葛大壯等人更是齊聲附和:
“對,我等銀子少,高衙內家底最厚實!”
“哎呀呀,彆說說書人,我還認識幾個唱曲的小娘子,一刀劈開銅錢,嘖嘖,多牛的事兒?編排個曲兒聽聽,定能大火特火!”
“嘿嘿,若是衙內為我等買單,我等心裡的感激之情,定如繡江河之水,滔滔不絕啊!”
……
高衙內這回騎虎難下了,綠豆似的眼睛凶光一閃而逝,哈哈大笑道:“值什麼?今夜諸位在這裡的開銷,有一個算一個,本衙內會鈔就是!”
眾秀才聽聞此言,笑得前仰後合,王玉奎更是向著高衙內深施一禮,道:“高衙內果然仗義疏財!”
高衙內氣得牙癢癢,冷笑幾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高衙內這一走,流觴院內像炸開了鍋,眾秀才圍住史進,紛紛道謝。
史進大手一揮,叫道:“老鴇,好酒好菜隻管端上來……咦,西門哥哥怎麼不見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