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這……這是來趕考,還是來開書鋪的?”
“《春秋左傳》?一整部?開什麼玩笑!這是……是腦袋被門夾了嘛?”
“誰這麼蠢?拿這麼大一部書作弊?瘋了!瘋了!”
……
西門慶心跳聲鼓點般在耳膜內炸響,血液“唰”地湧上頭頂。
這考籃是張順準備妥當、親手交給他的!一絲不祥的陰影瞬間攫住了他,難道……是張順?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腦海,立刻被他狠狠掐滅——不可能!張順為人仗義忠心,斷不會如此害他。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栽贓!
有人處心積慮,要在他踏入貢院這龍門前,將他一把打落深淵,身敗名裂!
他眼角一瞥,高衙內正在貢院大門裡嘿嘿直笑,當下他心中雪亮,定是這個“球二代”搞的鬼。
當日在繡江河畔法場上,他曾出言相救張鸞英,高衙內豈能不睚眥必報?
學政官此時已經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目光如刀般射向西門慶
他幾步走上前,一把奪過衙役手中那部沉甸甸的《春秋左傳》。
“哈!”學政官怒極反笑,“好膽!敢帶這等大部頭來此穢亂科場,真當我等監考官員是酒囊飯袋不成?”
為了彰顯“鐵證”,他如同撕扯恥辱一般,將那磚頭般的書籍在眾目睽睽之下隨意“嘩啦啦”翻了兩頁。
厚重的書頁劇烈翻動,發出沉悶的聲響,也如同在笑話西門慶一般。
學政官一聲厲喝:“來人啊!戴重枷示眾!”
三名衙役聞令,齊聲應諾:“是!”
嘩啦一聲響,其中一人從身後搬出一個沉重木枷,另外兩人大步上前,一左一右,蒲扇般的大手向西門慶的雙臂抓來。
西門慶心丹田發力,雙臂向外一振!
“喝!”
一股巧勁蕩開,三名衙役向後一震。
趁此間隙,西門慶挺直了腰杆,朗聲道:“且慢!學政大人明鑒!學生定是遭人構陷!請給學生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這一聲呼喊,如同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在場諸多正直秀才的胸中義氣!
王玉奎搶前一步高聲叫道:“大人!此事蹊蹺至極!其部頭如此之大,作舞弊夾帶豈不是天方夜譚?”
趙雲寶心思更縝密些,帶著理性質疑道:“大人明鑒!憑此巨著在考棚之中翻查某句某篇,隻怕找到天明也未必能尋得一句所需!試問,以此舞弊,何益之有?”
葛大壯更是踏前一步,朗聲道:“大人!您想想!就在前些日子,就在西市那殺頭的刑場上,此人為了不相乾之人,敢當麵硬頂‘球二代’,那般錚錚鐵骨之人,怎麼會做出這等醃臢齷齪之事?”
這番話如同投石問路,瞬間點醒了眾多在場的秀才。
“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西門慶!在斷頭台前的茶社當眾頂撞高衙內的!”
“是了!是他!難怪看著眼熟!當日那般剛烈,今日怎會如此下作?”
“這……這實在太不合常理……”
事實也的確如此。
高衙內隻花了些銀子銀子,就輕而易舉地買通了守門的其中一個衙役頭子,在西門慶的長耳竹籃夾層裡塞進了這本不可能被忽視的“罪證”。
他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隻需等著西門慶當眾出醜、狼狽下枷便是。
沒成想,竟激起公憤!
貢院門內,高衙內猛地收起折扇。他上前幾步,幾乎是指著學政官的鼻子喝道:“鐵證如山!書就在他考籃裡搜出來的!人贓並獲!這難道不是舞弊?”
學政官強壓著心中的厭惡,眼前這高衙內,仗著祖輩權勢,囂張跋扈,他自然看不上眼。
可這大部頭書……確實是當場從西門慶考籃中搜出。
最終,他暗暗一歎,帶著無奈與一種“不得不如此”的官威,喝道:“公事公辦!枷起來!”
那三名衙役聞言,立刻就要再次撲上。
生死關頭,西門慶一字一句地朗聲道:“慢著!學政大人!學生有一法,可當場自證!無需筆墨,無需開卷,立即便可驗證!”
學政官剛要邁開的腳步猛地一頓,身體僵在原地,問道:“你?如何自證?”
西門慶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學政官手上那部沉甸甸的《春秋左傳》,字字鏗鏘地說道:“很簡單!學政大人,請您——現在!打開您手中的《春秋左傳》,隨意翻開其中任何一頁!然後,您隻需念出那篇文章開頭起的第一句話……或者,半句話……”
他微微一頓,目光中爆發出強烈的自信光芒:“隻要您念出起頭半句!學生自當通篇背誦出整頁文章!若有一字差錯、一處停頓、一節遺漏!無需大人費神扠我!學生甘願自縛雙手,領受任何懲處!此生永絕科場!”
他的誓言斬釘截鐵,帶著賭上一切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