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二字,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趙雲寶的靈魂上!
他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靈魂都被這殘忍的要求剝離了身體,眼前陣陣發黑。
“啪!”高衙內欣賞著趙雲寶瀕臨崩潰的神色,滿足極了,猛力將手中的折扇再次合攏!
他看也不看趙雲寶,偏過頭,用一種冷酷到令人骨髓發寒的語氣,輕飄飄地對著身後的血頭陀說道:“你看,趙秀才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看來……是咱們的‘玩笑’開得讓他沒有認清形勢啊?去吧,你連夜就去,記住,甲字三號門前有條老狗,眼上有塊白斑,找錯了人家我拿你是問!”
“遵命!”血頭陀應和一聲,毫不遲疑地轉身,作勢又要離開!
這一聲“遵命”,如同閻王的催命符再次搖響!
全家十幾口親人那熟悉、鮮活的麵孔,在趙雲寶破碎的意識裡轟然炸開……不!絕不可以!
千鈞一發!
“等等!衙內!我撈!我撈……”
趙雲寶爆發出一聲淒厲到破了音的嘶喊!
他猛地揚起頭,失魂落魄地慢慢撩起自己右臂的麻布袖管……
滋啦——!
皮肉與滾油接觸的刹那,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巨大聲響!滾燙的油脂如同饑餓的毒蟲,瞬間將他整條小臂完全吞沒!
無數滾熱的油星劇烈的爆裂飛濺開來,如同地獄噴吐的火花!
“啊——!”直到此時,那痛徹骨髓的嘶吼才從他緊咬的牙關中瘋狂爆發出來,麵孔扭曲得完全不成人形!
在那油鍋老翁嚇得癱軟在地的瞬間,一塊碎銀被趙雲寶從油鍋深處掏了出來!
趙雲寶的右臂——那曾經握筆的右臂,此刻慘不忍睹!
皮膚被滾油燙熟,大片大片地綻開、脫落,露出底下鮮紅的肌肉和白皙的脂肪層!焦黑、水泡、皮開肉綻……
“哇啊——!”趙雲寶再也支撐不住,手握著那塊燙手的“炭銀”,身體佝僂著,發出了非人般的慘號!
“哈哈哈……!”高衙內爆發極其亢奮的狂笑!
那笑聲尖利刺耳,如同夜梟啼鳴,充滿了玩弄螻蟻的極致快意!
他從血頭陀手裡取過那張紙條,隨手輕輕一彈,彈入油鍋下方燃燒的火爐之中!
“爽快!今天玩得真他娘的痛快!走拉,走啦,回見!”高衙內整了整衣袍,心滿意足地一揮手,仿佛隻是看了一場精彩的雜耍表演,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殺人啦——!”
“燙死人啦——!”
“天神老爺啊——!”
繡江河堤上,原本愜意賞月的遊人們此刻魂飛魄散!
婦人驚叫捂眼,漢子驚駭後退,孩童嚇得哇哇大哭!哪裡見過這等駭人聽聞的慘劇?
方才還繁華熱鬨的秋市景象,瞬間被這突如其來、觸目驚心的血腥自殘衝擊得七零八落!這陣騷亂夾雜著趙雲寶淒厲如殺豬般的慘號,穿透了河堤上的喧囂嘈雜,清晰地傳到了不遠處西門慶所在的大船上!
正在船頭小案前,正一個“慶”字一撇較勁的西門慶,手腕猛地一頓遠遠望去,隻見遊人驚叫四散,一人捧著右臂淒厲慘號,看那人身形,似乎是趙雲寶……
西門慶向張順道:“快,去看一看。”
張順當下下了大船,擠過人群,奔至趙雲寶身前時,眼前的慘狀讓他大吃一驚。
“挺住!上船!”張順沉聲低喝,半抱半拖地攙扶著如同爛泥般的趙雲寶,艱難地擠開人群,疾步奔向西門慶的大船。
“趙兄?”船頭上,西門慶看到趙雲寶焦黑的手臂時,他那張原本沉穩冷靜的臉孔瞬間變色,喝道:“快!先抬進艙!取涼水衝洗胳膊!越涼越好!快去!”
船工夫婦早已聽到動靜,嚇得臉色發白,此時連忙應聲,手忙腳亂地從水缸裡提出兩桶剛打來的河水,又取來水瓢,“嘩啦”一瓢冰涼刺骨的河水便對著趙雲寶那條冒著熱氣、焦黑可怖的手臂狠狠澆了下去!
“嗷——!”冰冷的刺激混合著深度燙傷的劇痛,讓趙雲寶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嚎!
豆大的汗珠混雜著淚水,還有額頭未乾的傷口滲出的血跡,淌滿了他那張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