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晝張了張嘴,似乎對他的不近人情感到無所適從,隻能怏怏地說:“謝謝。”
她很快朝周隨容露出個笑容,一貫看起來冰冷沉靜的眼底罕見地泛出一點波動,專注地看著他,帶著顯而易見的親近跟刻意的討好:“我找不到第二個人選。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周隨容被她盯著,緊繃的五官柔和下來,有點無計可施地揉了揉額頭,彆開視線,說:“那我們也分手了。你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方清晝唇角的弧度變得生硬,一點點向下抿去,仿佛聽進去他的話,連用詞都變得客套:“好的。抱歉,隻能來麻煩你。我一個人去會有點害怕。”
周隨容沒看見她的臉,卻能想象出她此刻黯然失神的麵容,每個字都給他帶來針紮似的不適。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說了一句,還是不看方清晝,“你等一下。”
他走向臥室,反手將門掩上。在床邊坐了會兒整理頭緒,從手機列表中翻出備注為鞭炮小興的同事,給對方發去信息。
周隨容:你今天去上班的時候,幫我請個假。
鞭炮小興:?
鞭炮小興:?大哥,你已經快三個月沒來上班了,現在才想起來請假嗎?
鞭炮小興:現在是早上6點02分,你發消息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嗎?
鞭炮小興:謝謝你心裡還有我們,我真感動。不過沒關係,這幾天領導不在,我也想翹班了。
陸盛興這個跳來炸去的鞭炮精喜歡管方清晝叫領導。他進公司比較晚,是年齡最小的一個。
周隨容:你領導這兩天做什麼去了?
鞭炮小興:說是去配合警方調查了,我給她發消息她不回我。
周隨容:因為什麼事?很嚴重嗎?
鞭炮小興:我怎麼知道?我在分局沒有人脈。林姐也被警察叫去問話了,可是她什麼都不告訴我,還讓我少管閒事。我好生氣。
周隨容:嗯。
居然是真的。
周隨容心裡堵得難受,又對太多的未知感到煩悶。而這種燥鬱根本無從紓解,出口被掌握在方清晝的手裡。
他從角落翻出一個行李箱,心神不寧地從衣櫃裡抓出幾件衣服扔進去。
沒什麼心思整理,再次拿出手機求證。
周隨容:我跟她真的分了?
鞭炮小興:?你之前自己說的啊,說你們分手了。
鞭炮小興:你病那麼久領導都沒去看你,還不夠明顯嗎?為什麼要問這麼自取其辱的問題?
鞭炮小興:周哥,我知道你失憶了舍不得,但她是你的老板,死纏爛打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鞭炮小興:當然話雖如此,領導也確實無情……
對麵的人感覺自己嗅到了什麼,忽然機警地問:不對,你現在是不是跟領導在一起?
周隨容不知道怎麼回答。
陸盛興從他的回複速度中猜到答案:那你還請什麼假?!【捶頭】
周隨容心道,勞動法又不保護兩性關係,萬一方清晝想用無故曠工的理由開他還不給補償呢?
鞭炮小興:你們在哪兒啊?請幾天假啊?要去乾什麼大事嗎?為什麼不帶我啊?我可以幫你們傳話啊!
鞭炮小興:哥,你回答我啊,你怎麼不說話?他們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搞得隻有我是個外人。
周隨容打不住他的問題,頭大了一圈,乾脆不講道德地禍水東流:你可以自己去問你領導。
鞭炮小興:領導太忙,她前麵還有二十二個問題沒有回答我。
鞭炮小興:我擔心她這次遇到了大麻煩。這兩天林姐一直跑上跑下的,我偷聽到她說誰誰死了,還說要把領導手上的項目先停兩個月。怎麼辦啊?領導不會被牽連吧?
鞭炮小興:周哥,我真的不想失去領導啊,你勸她一定要遵紀守法。我們等她回來。
鞭炮小興:她不回來也行的,我們的自我管理能力極強,但是千萬彆把我打包賣掉啊,我社恐又怕生,不想去巴結新老板。
周隨容的手機“叮叮叮”,界麵上跳出一長串讓人來不及閱讀的文字信息,最後一條是:周哥你回複好慢,現在方便打個語音嗎?
幾乎是下一秒,令人頭皮發麻的語音邀請就迫不及待地彈了出來。
周隨容差點拿不穩手機,飛速且用力地點了拒絕,並回複:我現在不方便。放心吧,你這麼出色,領導肯定不會舍得把你讓給彆的公司的。
對麵羞答答打來三個字:那好吧。
周隨容摁滅屏幕,把幾根充電線纏成一團扔進箱子,囫圇收拾一番,合上拉鏈。
方清晝等在客廳,見他出來,主動過去接他的行李,碰到了他的手。
周隨容往邊上推了下避開:“你提不動。”
嘴快地說完想起來自己隻往裡麵裝了幾件衣服,帶著一種放棄掙紮的無奈道:“算了,你走你自己的。”
來到門口的位置,順便把方清晝的箱子也帶上。
方清晝按下電梯,跟他隔著兩個行李箱的距離並排等候,斟酌後偏過頭,用極具她個人風格的語言,又分明過於禮貌,肖似在故意刺撓人的口氣說:“謝謝。感謝您的慷慨、善良,還有體貼。麻煩您了。”
周隨容:“……”
他可算是聽出來了。
但為什麼是方清晝在跟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