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益正闊步朝後山奔去。方清晝眼疾手快,及時拽住他的胳膊將人攔下:“你去哪裡?不要破壞現場。”
梁益正燥怒道:“那不一定是死人,也許是用來惡作劇的人體模型呢?”
方清晝已經報警,單手舉著手機,聽信號接通,迅速報出一串地址,沒來得及說出案情,梁益正伸手過來想搶。
方清晝腦袋後仰避開,後背撞到一個熟悉的人。周隨容一手撐住她,一手扼住梁益正的手腕,聲音冷得像尖銳的冰棱,不留情地紮了過去:“你想乾什麼?”
梁益正抽了口氣,不知是氣的還是疼的,失態罵道:“是你們想乾什麼?不知道我們做自媒體的黑粉多嗎?隔著一百多米就斷定那是屍體,彆到時候被罵報假警連累到我!”
周隨容五指收緊,拖著他往人群那邊一推,笑說:“放心,罵不到梁總頭上。都彆在這兒乾站著了,回客廳裡等。”
其餘人被屍體嚇得手足無措,顧不上他們在吵些什麼。有人給他們派任務,下意識地遵從。
一群人緊握手機,懷著驚悸的心情跟親朋好友播報這邊的情況,尤其組織此刻的感想,派出所的車輛已火急火燎地衝了過來。輪胎帶起山道上的沙塵,跟冒了煙似地急停在彆墅門口。
民警們匆匆進門,看見屋裡擠擠挨挨站著那麼多人,心頭涼了半截。不詳的預感從腳底一路飄到印堂,臉上是一片愁雲慘淡。
等聽說眾人都停在彆墅後門,沒有靠近過屍體周邊一百米範圍,那顆冰凍砸落的心又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
——不得了,民眾愛湊熱鬨的本性居然被壓抑住了。
民警們大為感動,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低了兩度,幾個煙抽多了的破鑼嗓子也生生掐出了幾分似水柔情。
警察過去查看現場,確認樹下半靠著的確實是一具屍體,立即指揮同事拉開警戒線,封鎖現場。隨即叫了發現屍體的那位女士,以及房主梁益正,分彆到一旁去了解情況。
方清晝等人被集中安排到餐桌邊等待問詢,兩個年輕的民警過來安撫他們的情緒,順便監督他們刪除現場照片。
周隨容掃了眼時間,起身鑽進一側的廚房。在裡麵一陣翻找,拿著個蘋果出來。
方清晝說:“我不餓。”
“到點了就要吃飯。你那破胃跟不會叫的鬨鐘一樣,感受不到饑餓,但是會造反。”周隨容強硬地把蘋果塞到她手裡,哄道,“快吃。我皮給你削好了,晚點看要不要去派出所錄口供,廚房裡還剩了些食材,到時候我給你做個炒飯。”
先前在台球室裡跟周隨容互掏過心窩的幾個男人見此一幕目瞪口呆,氣得暗地裡直罵娘。
不是兄弟,這叫她在追你啊?
你們那兒追人這規矩?
民警小哥看慣了這些情侶的小手段,暗戳戳地提醒說:“帥哥,我們派出所不在深山老林,可以叫到外賣。”
周隨容頭疼地說:“你問問這位祖宗有多難對付,吃不慣外賣。”
微胖男人深感受騙,控製不住自己醜陋的真麵目,出言諷刺:“差不多得了。彆到時候人家吃你一口蘋果,你又自作多情覺得她喜歡你。”
周隨容理直氣壯地說:“怎麼了?她給我照顧她的機會,這不是對我有好感是什麼?她喜歡吃我做的菜,這是什麼分量你明白嗎?”
警察小哥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標準的舔狗宣言從這麼帥的兄弟嘴裡吐出來,哪怕見過那麼多風雲人物,還是折服於他高端精妙的自我修養,一對比頓時覺得自己前程黯淡無光。這年頭開屏求偶的兄弟技巧都太超前了。自己拿什麼競爭?
微胖男人則再次被他的不要臉所震撼,怒目切齒道:“你明明說是她在追求你!”
方清晝回過頭,啃著蘋果給他作證:“對,是我在追求他。”
微胖男人:“??”
打幾句嘴炮的功夫,分局刑警隊的人也抵達現場。一個個頂著青黑的眼圈,陰沉著臉,看起來凶神惡煞。那種活閻王般的氣場震懾住眾人,現場又好似被真空封閉,寂滅了所有聲音。
唯有方清晝不為所動,還不知輕重地冒出一句:“哦,你們B市一個月內死兩人了。”
刑警聽不得這話,猛地一記眼刀就殺了過來。
派出所小哥:“……”
不帶這麼戳人心窩的啊。
眾人聞言卻是震驚:“什麼?死兩個了?”
方清晝悶咳一聲。
周隨容抽出張餐巾紙遞過去,不經意地接嘴道:“是啊,前段時間還有個女的死了,我聽A市的刑警提到過。可能你們這邊把消息壓住了吧。”
這句話是嚴重的誤導跟構陷,民警小哥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篇春秋筆法的新聞通稿,職業雷達滴滴作響,認為應該將他們單獨隔離。
他一扭頭,發覺眾人果然因周隨容一句挑撥而心思浮蕩,但不知是想到什麼,相繼變了臉色。有幾人反常的表現明顯到連他這個陌生人都能一眼看出端倪。
方清晝慢條斯理地啃蘋果,又無意地說了句:“也不一定這起是凶殺案。我們剛才沒近距離看到屍體,或許是自殺呢?”
周隨容說:“死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梁益正的彆墅來,還是在結婚前的同學聚會上,死在比他房子更高的後山,拿屍體壓著我們。這舉動感覺有點彆的意圖。”
方清晝斜眼睨去,不高興道:“小周,要講科學好嗎?這種涉及封建迷信的內容以後不要說了。我就叫你多看書,彆總擺弄你的相機。”
周隨容告饒地舉起雙手,朝對麵的微胖男子無奈聳肩。
眾人隱蔽地交換著眼神,雙手忙碌地整理桌上的餐具,或翻查手機的信息。
一刑警本來朝他們這邊過來了,收到小哥暗示,察覺氛圍不對,臨近時腳底拐了個彎兒,從正門溜達出去。民警用手機悄悄撥了個語音。
方清晝把果核扔在盤子裡,問:“死者多大年齡?”
民警小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比較準確,粗聲粗氣地教育道:“不該問的,不要亂打聽。”
“跟他們差不多?”方清晝細致地擦拭手指,視線掠過眾人,迷惑地說,“不會也是你們的高中同學吧?隔了那麼多年還要跑這兒死你們眼皮底下,為什麼?你們班上有這樣的人嗎?”
一素顏的女士不停撫摸著脖子,乾笑著道:“自殺不算刑事案件吧?我看他們這架勢,不像是在查自殺。”
方清晝:“那要看是什麼原因。通過脅迫、虐待、精神折磨之類的行為,直接導致他人自殺,也可能會構成故意殺人罪的。這種情況下死者一般會留遺書吧,不知道現場的勘查結果怎麼樣。”
“我覺得吧……”周隨容無端笑了一聲,大概知道自己後麵說的是不靠譜的推理,提前找補一句,“一段胡亂猜想,大家不用當真。我覺得也可能是那幫刑警在放鬆我們的警惕。先讓大家以為這是一起板上釘釘的凶殺案,跟在座的各位沒關係,留幾句口供就能簽字走人。等一個個地叫過去問話,再告訴你們,死者是被逼自殺的,而且跟在座諸位有些掰扯不清的聯係,大家不得一下子慌了神?短時間內,彆說想出什麼縝密的開脫理由,刑警威逼利誘地詐唬兩句,估計有的沒的全都給交代了。能抗住這一套的人,得具備高超的犯罪天賦。我們這些守法市民,怎麼可能?”
方清晝踢了下他的凳子腿,嚴厲道:“小周,你不要惹是生非。這裡是命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