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聞言,當即冷笑一聲:“好一個‘往來捐輸、從未短缺’!胡班頭,你口中的這些捐輸銀子,究竟是真的‘支援地方’,還是大半都落入了你自家的口袋,你心中當真沒數嗎?!”
此話一出,胡金寶渾身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將起來,指著林峰,聲音因極度的驚恐和憤怒而變得尖利扭曲:
“林峰!你…你血口噴人!堂尊老爺!您切莫聽信此子胡言!他這是構陷!是赤裸裸的誣告!卑職…卑職懇請堂尊老爺治他重罪!”
他聲嘶力竭,試圖用巨大的聲勢掩蓋內心的慌亂。
林峰卻不慌不忙,轉而麵向堂上知縣深深一揖道:“堂尊明鑒!卑職既敢開口,自有實證,豈敢空口白話,誣告同僚?”
他霍然轉身,目光如利劍般刺向胡金寶,朗聲道:
“金鉤賭坊掌櫃錢恒,對此已供認不諱!其親手畫押的口供在此!其上清清楚楚記錄了曆次向胡班頭行賄的時間、地點、數目、事由!更有詳細賬冊一本為證,二者相互印證,筆筆贓款,鐵證如山!。”
“卑職現已將人證、物證一並帶來,就在堂外候審!恭請堂尊過目,一驗便知真偽!”
胡金寶麵色慘白如紙,額角冷汗涔涔,卻仍強自掙紮,嘶聲叫道:
“堂尊!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這必是林峰濫用私刑,對錢恒屈打成招!那所謂口供,分明是刑訊逼供所得!至於賬冊……更是他處心積慮偽造出來,構陷卑職的偽證!此子心腸歹毒,請堂尊明察啊!”
就在此時,一直靜立知縣身側,默不作聲的陳師爺,緩緩向前邁了一步。
“堂尊,”陳師爺麵向知縣,微微躬身,“胡班頭與林都頭各執一詞,真假難辨。口供、賬冊皆可為死物,難免引人疑竇。依學生淺見,此事既因錢恒而起,何不傳喚其人,當堂對峙一番?是非曲直,當著堂尊與諸位同僚的麵,一問便知,也好叫人心服口服,無可指摘。”
待兩名衙役將錢恒押上堂來。
霎時間,堂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隻見這錢恒衣著整齊,渾身上下乾乾淨淨,不見半點傷痕淤青,顯然並未受過皮肉之苦。
然而,他臉色慘白,眼神渙散,如同驚弓之鳥。
尤其是他的目光甫一接觸到側立一旁的林峰,竟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低下頭去,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見到了什麼極可怖的事物。
胡金寶見狀,心下猛地一沉,正待搶先開口誘導或威脅幾句,一旁的陳師爺卻已先一步發聲,“錢恒,堂尊在此,本師爺問你,林都頭所呈之供狀,以及那記載你與胡班頭銀錢往來的暗賬,所述是否屬實?你要從實招來,若有半句虛言,便是欺瞞堂尊,罪加一等!”
錢恒聞言,幾乎是癱軟在地,以頭叩地,嘶聲道:“回…回師爺話,句句屬實!字字屬實!那供狀是小人親手畫押,賬冊也是小人私下記錄,無一字虛假!小人願與胡班頭當麵對質!求堂尊、師爺明鑒,饒小人一命啊!”
知縣高坐堂上,將堂下這幕醜態儘收眼底。他並未立刻發作,而是目光微轉,與身旁靜立的陳師爺短暫對視了一眼。
陳師爺眼神沉靜,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
一切已不言自明。
“砰!”
知縣手中的驚堂木重重拍下,聲響震徹公堂,將所有嘈雜瞬間壓下。
“來人將胡金寶拿下,革去職銜,收押候審!”
三名皂隸應聲上前,便要扭拿胡金寶。
然而,陷入絕望的胡金寶竟猛地掙紮起來!
他到底是積年的快班班頭,身手雖無章法,卻有一股市井搏命的凶悍之氣,雙臂胡亂揮舞踢打,竟將當先一名皂隸打得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直娘賊!敢拿你爺爺!狗日的林峰!你構陷忠良!堂尊大人!小人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一邊瘋狂抵抗,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嚎叫罵,狀若瘋虎,公堂之上一時竟有些混亂。
這突如其來的抗法,讓陳師爺的眉頭瞬間蹙起,他麵色一沉,目光不悅地掃向林峰。
林峰接收到這道目光,心頭一凜,反應也是極快,他立刻朝堂下的趙小乙使了個淩厲的眼色。
趙小乙早已按捺不住,得了指令,低吼一聲:“弟兄們,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