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轉身回到料理台前，修長的手指拿起番茄，指腹輕輕按壓果肉檢查成熟度，然後熟練利落地剜掉蒂。刀鋒在砧板上發出清脆的節奏聲，番茄被切成均勻的塊狀，鮮紅的汁水在木質砧板上暈染開來，隨後裝進乾淨的大碗裡備用，又拿起雞蛋在小碗邊輕輕一磕，蛋液滑入小碗中，筷子攪動時發出規律的聲響。
慕容瑤雙手捧著水杯，目光追隨著蕭莫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每一個動作都太過嫻熟，這並不像是臨時“學會”的廚藝。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心上湧起一陣難以克製的抽痛。
蕭家不是普通的家庭，就算能力範圍集中在國內，在國外能用到的力量有所欠缺，但她還知道簫莫母親家的勢力可都在國外。雖然從他母親過世之後被家族分割了不少，但破船還有三根釘，再怎麼說也不會輪到他需要自己練就廚藝的時候……
這六年，他這是在國外經曆了什麼，怎麼會有自己動手做飯的時候？
“你……”慕容瑤垂眸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喝下一口水，才抬眸，開口問道，聲音裡藏著掩飾不住的好奇，“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簫莫正在給牛排抹上少許海鹽粒，聞言輕笑一聲。他拿起研磨器，手腕輕輕轉動，黑胡椒粒簌簌落下，在燈光下像細小的星辰。
“當了六年的留子，”他的語氣輕鬆，卻刻意避開她的視線，“總不能天天吃外賣，你也知道我的胃，很挑剔，要會點技能才不至於餓死。稍等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慕容瑤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回避，也很識趣，沒有再追問，“我以為你會請管家，”她放下水杯，“或者煮點粥……泡麵解決。”
“怎麼，不相信我啊？”蕭莫終於抬頭，挑眉笑道。他修長的手指在牛排上稍微揉搓，讓鹽分和黑胡椒的味道均勻滲透，又在上麵抹上一層橄欖油，“雖然我的廚藝不見得有多厲害，但煎個牛排還是難不倒我的。”
暖黃的頂燈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高挺的鼻梁在另一側投下陰影。他鬆開手，抽出廚房用紙擦乾淨手，接著從旁邊擺放的菜籃裡抽出一枝迷迭香，折成小把的模樣，“話說，這煎牛排，也算得上是我的拿手菜了。”
簫莫笑著和她聊天，一邊打開櫥櫃取出平底鍋放在灶台上，一邊抬起頭看她，臉上帶著笑意，語氣很是輕快，似乎現在是他倆很普通的日常生活，而昨天的驚心動魄像是沒有發生過。
簫莫沒有追問王笑書和她在房間裡談論了什麼，也沒有說蕭生是什麼情況，蕭氏集團和葉氏集團如何了，慕容瑤也沒有主動說，他們都太熟悉彼此，兩人心照不宣地維持著這樣的平和。
簫莫點燃火，等著平底鍋水汽蒸發，他挑挑眉，帥氣的臉上寫著洋洋得意，“我把菲力改刀了，三分熟你應該接受不了，同樣的烹飪時間厚度改變，成熟度會不一樣，應該符合你的口味。”
“這麼自信？”她故意逗他，聲音裡帶著輕快。
慕容瑤望著他專注的側臉。燈光和夕陽的映照下，輪廓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時而看過來的深邃雙眸，解開的領口露出清晰的鎖骨線條，黑襯衫下的肌肉隨著動作若隱若現。這樣居家的蕭莫，與記憶中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判若兩人。
蕭莫轉頭看她，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弧度：“嘗過的人都說好。”他的笑容真摯，眼眸明亮，整個人在燈光下像是會發光，堪比偶像劇拍攝現場。
平底鍋裡的水汽已經完全蒸發，牛排下鍋的瞬間發出“嗞啦”的聲響，香氣頓時在廚房裡彌漫開來。蕭莫沒有立即翻動，而是專注地盯著肉排表麵逐漸形成的焦化層，在心裡默數著秒數。
“怎麼？”他見慕容瑤沒有反應，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她說道，聲音裡帶著幾分調侃，他的眼神在暖黃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不說點什麼？”
鍋內的油脂輕輕爆裂，聲音漸漸安靜下來。
“噢，”慕容瑤這才回神，眨了眨眼，回望著他，“是嘛，我想也是。”
任誰看到這麼一個大帥哥給自己做飯，鐵石心腸也會柔軟下來。
簫莫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手裡已經拿起木製鍋鏟，“不對，你這反應有點敷衍，”他故意板起臉，語氣怪裡怪氣，又帶著點笑意，“你不好奇我說的‘嘗過的人’？”
慕容瑤懵懵地看著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深意。夕陽西斜，透過窗戶在房間裡灑下些許橙色的光斑。
“我說出來是讓你嫉妒的，”簫莫一邊觀察著牛排的焦化層變化，一邊不依不饒地追問，手中的木鏟輕輕敲擊鍋沿，“你都不問問誰吃過？”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弧度，側著臉直勾勾地盯著慕容瑤。
“不管是誰，”慕容瑤歎息般地說著，垂眸看著杯中晃動的水麵，沙啞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肯定是你身邊的人……”
蕭莫的手猛地停住，鏟子懸在半空，神色也變了，但很快又恢複正常，利落地給牛排翻了個麵，完美的焦殼一聲輕微的脆響，發出誘人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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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一直沒有談論的話題，六年裡，兩人都有了很大的轉變，認識不少人，發生過很多事情。
“你和飛雪在國外……”慕容瑤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從她得到的消息來看，蕭磊是把兒子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價值，乾淨的料理台上倒映著她微微變化的神色，“很苦吧。”
蕭莫神色如常地將一個大蒜橫斷切開，刀鋒在砧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拍了拍蒜瓣的橫切麵，將它們擺放在迷迭香旁邊。
“最開始是挺難的。”
他語氣輕鬆，從櫥櫃裡取出另一隻鍋放在灶台上，嫻熟地點燃火苗。油倒入鍋中時，他專注地盯著油麵微微的波紋，刻意避開她的視線，仿佛眼前的料理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沒外麵傳的那麼誇張，”他狀似無意地說著，笑書不會跟她透露自己的實際情況，她能知道自己情況的渠道隻有靠傳聞。
簫莫用鏟子輕輕推了推牛排，“我那會兒主要是配合我爸清理三叔伯的勢力。”油星濺到他的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演了一段時間戲，順便也守住我媽媽應得的那份。”
簫莫不想騙慕容瑤，但也不想她知道這些過往，過去的苦什麼的現在看起來沒那麼重要。
慕容瑤心裡咯噔一下，有點發慌，一股酸澀和難受湧上來，她曾經聽過一個八卦，說蕭家大少爺在國外身無分文，要靠打工維持生計，過得很艱辛。當時聽到的時候她變相找蕭氏的人打聽過，得到的回複都是怎麼可能，蕭氏大少爺去國外是鍍金的，不會受苦，但現在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
“不過，”蕭莫動了動平底鍋，算著時間，抬頭看了她一眼，“飛雪學法律確實吃了不少苦。”他的聲音柔和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挑挑眉，“那丫頭倔得很，非要證明自己不可，說不能給你丟臉。”
慕容瑤聞言跟著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她能想象葉飛雪在異國他鄉拚命學習的樣子——那個曾經乖巧溫柔的大小姐，如今竟然成了能與人在法庭上舌戰的有名律師。
“她，其實，心裡也沒放下綁架的事，”慕容瑤輕聲說，雙手交握著，兩個拇指摩挲著，“那會兒她是把感情轉移到我身上……”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他們都清楚綁架這件事對他們傷害有多長遠，無論是當事人，還是被卷入其中的每一個人。
比如他們倆，因此在六年前不得不分開，分彆的這段時間裡誰也沒有走出來，才有了昨晚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