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顧先生已經走了。”
月光漫過露台鐵藝欄杆的鳶尾花紋時,林姨的指節叩在柚木門板上。
她懷裡抱著剛熨燙好的羊絨毯,蒸汽餘溫裹著佛手柑香。
“我有幾句話要跟您說,可以進來嗎?”
秦予安還在露台,聽到林姨的聲音,他鬆開絞著窗簾繩的左手,絲布料撕裂處垂下千萬縷銀線:“您請進。”
林姨隨即進門,看到人在外麵,將羊絨毯輕輕覆在他單薄的肩頭。
“我知道您很累了,您手心的傷我暫且不問,清時少爺的事我也先不說。”
“我就想先問問您,顧先生那麼喜歡您,您也並非對顧先生無情,為什麼每次都要趕他走?”
她向前半步,目光忽略對方掌心被絲線勒出的血痕。
夜風卷著紫藤花瓣撲進窗欞,秦予安望著庭院裡被車燈碾碎的月光,忽然想起之前顧琛對他表的真心。
他說會一輩子陪著他,直到他好起來,他說他已經撿到了喜歡的貝殼,不用再去海邊了。
“林姨,您見過被汽油澆透的布娃娃嗎?”
秦予安忽然轉身對她說,未愈的手蹭過窗棱新刷的金漆。
“就算有人舉著火把說要暖它一輩子,布娃娃也隻會尖叫著後退。”
“不是不信那簇火光的真心,是怕自己先燒成灰燼。”
最後一縷尾燈光暈終於被夜色吞沒,他鬆開被絞出經緯的窗簾繩,聽見絲線崩斷的輕響混著自己沙啞的尾音。
“而灰燼,是捧不住的。”
露台下紫藤花架簌簌搖晃,驚落的花瓣飄進他顫抖的睫影裡。
月光流過他左手的腕表,映出皮下隱隱跳動的靜脈,那裡新結的痂被撕開無數次,始終無法長成完整的皮膚。
“我明白了,不會再問了。顧先生臨走前……囑咐我盯著您吃晚飯。”
遠處的路燈正灼燒著欄杆表麵未乾的金漆,將鐵鏽斑駁處熔成暗紅色的淚痕。
紫藤花影在牆壁上遊移,將秦予安的影子割裂成搖曳的碎片。
林姨望著地板上散落的窗簾流蘇,突然意識到那些被絞斷的銀線,每一根斷裂的軌跡,都在預言著眼前人不敢觸碰溫暖的未來。
……
謝清時公寓
“你去洗手,我把蟹黃包給你熱了,再煮碗粥給你喝。”
這邊,兩人進門後,裴硯南提前攔住想直接上樓的謝清時,鑰匙串磕在玄關玻璃的脆響讓對方頓住腳步。
“我要睡覺,你自己吃吧。”
轉身時謝清時衛衣帽子掃過裴硯南下巴,露出後頸被汗浸濕的發尾。
“要麼吃完這頓,要麼我現在給秦予安打電話。”
裴硯南不退不讓,單手撐住鞋櫃擋住入口,謝清時甩開的手腕也被他用膝蓋抵住門框攔住。
玄關感應燈因爭執聲驟亮,在兩人僵持的側臉上劈出明暗交界線。
“好,去煮粥吧。”
謝清時妥協,聽話地去一樓衛生間洗手。
廚房飄來蟹黃包的香氣時,他正把衛衣袖子卷到肘部。
洗手台鏡麵映出他手腕內側的紅印——下午在走廊攥秦予安太緊留下的。
熱水衝了半分鐘才想起沒按洗手液。
“當心燙。”
當裴硯南把粥碗推過來時,瓷勺柄上還凝著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