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時機械地吞咽,滾燙的米粒滑過喉嚨,像極了三年前雪夜灌進領口的冰碴。
“我吃完了,要上去睡了。”
“明天的賽車比賽我去不了了,你另找人吧。對不起。”
瓷勺“當啷”跌進碗底,他突然站起來衝裴硯南道歉,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沒事,上去好好休息,有需要就叫我。”
裴硯南低頭收拾碗筷,餘光瞥見謝清時袖口沾著暗紅血漬。
那是下午他按住秦予安流血的手心時蹭到的,此刻在暖光燈下像朵枯萎的玫瑰。
指尖掐進掌心,才強壓住自己不去扶那人搖晃的肩膀。
二樓門鎖“哢噠”落下的瞬間,客廳古董鐘敲響九點。
月光從落地窗漫進來,在地板上淌成銀色的河。
裴硯南攥著抹布反複擦拭桌角,直到那塊木紋泛出水光。
這邊,謝清時仰麵陷進蓬鬆的羽絨枕,床頭電子鐘的紅色數字在黑暗中跳動:2147。
窗簾被夜風掀起一角,漏進的光斑正好落在他眼皮。
樓下傳來瓷器輕碰的脆響,裴硯南在廚房熱牛奶。
蒸汽頂得鍋蓋“噗噗”作響,像極了三年前急救室心電監護儀的雜音。
謝清時翻身將臉埋進枕頭,布料纖維間突然漫開雙氧水的氣味,他這才驚覺自己還穿著白天沾血的衛衣。
淩晨一點,月光爬上他弓起的脊背。
謝清時盯著窗簾縫隙漏進的銀線,數到第214根時眼皮終於發沉。
電子鐘的紅色數字在黑暗中化成血滴,0217跳動的瞬間,他跌進了潮濕的夢境。
冷。
夢裡最先複蘇的是觸覺。
急救室金屬長椅的寒意透過濕透的睡褲,刺進尾椎骨。
謝清時低頭看見自己凍得青紫的手指,正神經質地摳著袖口的血痂。
“彆睡……救護車馬上……”
睡夢中的人突然痙攣著抓住被角,蒼白的唇間溢出破碎氣音。
正是當年雪夜裡重複過千百遍的囈語。
謝清時的意識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痛不欲生的晚上。
“病人家屬!”
護士突然推開手術室門的聲音驚得人渾身一顫。
淩晨五點零三分的走廊仿佛被這聲呼喊凍住,謝清時撞翻的金屬托盤在地麵劃出尖銳悲鳴。
“醫生,他怎麼樣了?”
急救室走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還未滿十八歲的少年踉蹌著撲到門框上,濕透的羊絨大衣結著冰碴。
“患者沒有求生意識。腕動脈切斷超過四十分鐘!你們怎麼現在才送來?!”
主治醫師的橡膠手套還在滴血,血漿墜在地磚上的聲音像秒表倒數。
謝清時突然抓住醫師袖口的防水布料,少年的指關節在冷光下泛著凍瘡的紫紅。
急救燈將他睫毛的影子投在醫師胸牌上,“急救科主任10xx”幾個字被淚漬暈成扭曲的蚯蚓。
“救護車被暴雪困在立交橋……我、我背著他走了三十七分鐘……”
他喉結滾動著血腥氣,大衣領口融化的血水正順著脊椎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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