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從小跟著我學茶,總把茉莉和龍井混著泡。”
“我總告訴她苦裡帶點甜才像人生,小少爺何不嘗嘗?”
陳博從落地窗走回茶幾,端起茶壺朝秦予安茶杯續水,手腕懸得很穩。
“可龍井要嘗早春的鮮,茉莉就該喝仲夏的甜。陳總又何必強求兩季相逢?”
“陳小姐是名門閨秀,嬌豔又矜貴。可惜我對小姐實在不感冒。”
秦予安將青瓷茶盞推過紅木案幾,盞底與檀木相撞發出空響。
“陳總如果沒有其他事就請您……”
羊絨毛衣袖口滑落半寸,露出他手背未愈的抓痕。
他起身時帶翻旁邊的藤編椅墊,藤條斷裂的脆響像踩碎一地枯枝。
“那孩子從三天前,你爺爺來說退婚的事開始就沒吃過飯了。”
眼見秦予安就要離開,陳博突然扯著嗓子打斷他,喉結在鬆弛的皮膚下滾動。
“她是個死心眼,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
“那陳總來找我有什麼用?”
秦予安漫不經心地轉開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出一道冷光,映得陳博發紅的眼眶像被灼傷一般。
“當初也不是我要求聯姻的。聽說陳小姐上個月剛砸了人家珠寶店的展櫃?這種暴脾氣總不會是我慣出來的。”
他刻意加重最後半句,想起司機閒聊時說的八卦。
那位大小姐因為買不到限量款鐲子,當場把陳列架推得七零八落,監控錄像至今還在名流圈流傳。
陳博突然像被抽了脊梁骨,整個人陷進皮質沙發裡。
“你說的對。”
他摘掉眼鏡擦拭水霧,露出眼尾兩道比實際年齡更深的皺紋。
“瑤瑤五周歲時想吃荔枝,我半夜開車跑遍半個城。後來她要月亮,我恨不得……”
老式懷表從顫抖的指間滑落,玻璃罩裡封著泛黃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產婦虛弱地笑著,懷裡蜷著皺巴巴的嬰兒。
這個總在財經頭條被稱為「資本禿鷲」的男人,此刻正用袖口反複擦拭並不存在的灰塵。
“所以啊?陳總來找我乾什麼?”
“您當初去找我家老爺子聯姻的時候,我可算是"明碼標價"的受害者。”
秦予安歪頭,漂亮的眼睛折射出細碎鋒芒,語氣輕飄飄的,卻像鈍刀子割肉。
“您女兒要死要活非嫁不可的時候,您不是樂見其成嗎?畢竟既能攀上秦家的高枝,又能哄得掌上明珠開心。”
他指尖叩在桌麵的節奏逐漸加重,像刑訊錘敲著陳博抽搐的太陽穴。
“如今老爺子非得跟陳家退婚,您倒來求我這個受害者收拾爛攤子?”
窗紗被風掀起一角,漏進的陽光將他唇邊的譏誚照得愈發銳利。
“幾天前您哄得老爺子用我換支票,可有半句問我願不願做這買賣?”
秦予安忽然輕笑一聲,驚得窗欞外的灰斑鳩撲棱棱撞碎陽光。
“如今回旋鏢甩到自己女兒身上,說到底還不是您縱女過度,自討苦吃。”
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冷笑驚飛了窗外的灰斑鳩。
撲簌簌的振翅聲裡,陳博後頸嶙峋的骨節一節節弓起,像是被對方話裡淬毒的刺紮中了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