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胃不好,晚上還不吃飯?”
藥片被推至舌根時,他看到裴硯忱瞳孔驟縮。
苦味尚未漫過味蕾,回憶已先一步噬咬神經:上次住院時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穿刺耳膜。
蒼藍屏幕上的波紋陡然滑坡,警報紅光潑滿牆壁。
醫生舉著胃鏡影像的手在抖:“穿孔位置正在滲血……他昏迷前喝了酒送藥!”
場景忽而切換至昨夜——落地窗外暴雨如瀑,裴硯忱背靠玻璃吞下藥片,威士忌酒液順著他滾動的喉結流進襯衫領口。
江凜衝進門時,正看見他將空酒瓶扔進垃圾桶,鋁箔藥板從掌心滑落在地。
“滴.......答……滴……答……”
幻聽中的儀器聲與現實重疊。
江凜猛地扣住裴硯忱後頸逼他抬頭:“上次是威士忌送藥,這次是什麼?伏特加還是白蘭地?”
虎口舊疤死死卡在他頸動脈搏動處,如同刑枷鎖住命門。
裴硯忱忽然劇烈嗆咳,血沫濺上江凜手背:“沒喝酒……隻是胃疼得……吞不下藥……”
辯解被玻璃碎裂聲截斷!
江凜揮臂掃落茶幾上所有杯盞,碎瓷如冰棱爆裂四濺。
一片尖棱劃過裴硯忱手背,血珠滾進滿地狼藉:“吞不下藥?”
他抓起染血的胃藥板砸向對方胸口,“那怎麼吞得下並購案合同!怎麼吞得下淩晨三點的跨國會議!”
“非要熬到胃出血才肯停?”
現實與記憶重疊的怒吼衝口而出。
白色藥丸滾進狼藉裡,如同那天手術室門前散落的紐扣:“裴硯忱!你不要命工作的時候想過我嗎?”
“我……”
裴硯忱踉蹌跪進碎瓷堆,玻璃碴刺入膝蓋的瞬間,他終於嘶吼出聲:“並購成功……就能把歐洲分部移交堂叔……”
他咳著去勾江凜顫抖的指尖,冷汗浸透的掌心裹住那截冰涼,“等移交完……我就能天天回家吃凜哥煮的飯……”
憤怒被喘息切得支離破碎。
江凜清楚看見他瞳孔裡映著的自己——像一頭困在透明牢籠裡的獸,利爪撕扯的卻是愛人千瘡百孔的軀殼。
忽然有冰涼的液體滴在手背,江凜低頭才發現是自己的眼淚。
“對不起,我……”
未儘之言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截斷。
“高秘書”的名字在碎玻璃間跳動,熒光照亮裴硯忱瞬間慘白的臉。
江凜抓起手機狠狠砸向牆壁!
機體裂成蛛網的刹那,裴硯忱忽然蜷倒在地,指甲摳著胃部痙攣抽搐,喉間溢出幼獸般的嗚咽。
所有暴怒瞬間坍縮成恐慌。
江凜跪地將他撈進懷裡時,摸到他後腰硌著的硬物——竟是從碎玻璃片裡撿回的半板胃藥,鋁箔邊緣還粘著那片黃色便簽。
「凜哥,對不起」的字跡被血指印覆蓋,像雪地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