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在浪湧中微微傾斜,他扶住搖晃的香檳台穩住身形,鏡片後的目光卻像錨般定在江凜繃緊的脊背上:“會的。”
他聲音不高,卻壓過了引擎轟鳴。
陽光掠過鏡框,在他眼底劃開一道銳利的亮痕——這五年他雖未見過裴硯忱,卻在無數個深夜接過醉倒在辦公室的江凜,見過他砸碎會議室玻璃後蜷在滿地文件間顫抖的指節,更見過他對著財經雜誌上裴硯忱的專訪照沉默整夜的模樣。
“裴總會知道您的真心,”靳勉喉結滾動,把“哪怕您總用槍指著人談生意”的調侃咽回去,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西裝袖扣,“也會……”
他突然卡住,望著江凜撫在心口的手。
那枚刻著“&j”的斷戒正隔著衣料硌在掌下,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疤。
“是嗎?”
江凜猝然轉身,海風掀起他額前碎發,露出泛紅的眼尾。
這個在碼頭火拚中眉骨濺血都不曾眨眼的男人,此刻指尖正神經質地摳著欄杆鏽斑:“他會知道我這五年……”
喉間溢出一聲哽住的氣音,像是被自己從未示人的軟弱驚到,倏地壓低嗓音:“知道我這五年用他教的手段吞並三家航運公司?知道我把他這些年被硬塞到身邊的未婚妻……”
齒關碾碎某個名字,眼底掠過刀鋒般的戾氣,“……都沉了江?”
說完猛地攥緊心口的戒指,鉑金斷口深陷進掌心皮肉,仿佛唯有疼痛才能鎮壓翻湧的恐慌。
戒圈內側“&j”的刻痕在他掌心烙出倒置的字母凹印,斷口處新滲的血珠混著五年前乾涸的舊血跡,在西裝內袋染出暗紅斑駁。
“……也會原諒我嗎?”
這聲詰問輕得像歎息,卻扯得他脊椎發顫。
鷗群掠過船船舷的尖嘯撕開寂靜,羽翼攪碎的光斑落在他痙攣的手背上。
靳勉看見他的右手在發抖——那是他握槍的手,曾扣著扳機轟穿仇敵膝蓋的食指,此刻正神經質地摳挖欄杆鏽蝕處,剝落的紅褐色碎屑沾滿指甲縫,像永遠洗不淨的血痂。
“靳勉……”
在靳勉的愣神中,江凜卻突然仰起頭,正午烈陽落進他驟然濕潤的瞳孔,將素日冷硬的輪廓融成一片模糊的光暈,“我真的……好想他。”
淚珠掙脫睫簾的瞬間,他喉結滾出破碎的哽咽:“那枚刻著他名字的戒指……斷口總在半夜割醒我。”
鹹澀液體滑過下頜,墜進緊扣心口的指縫,與戒圈上的血汙融為一體,“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我了?”
血水在指間拉出黏稠的絲,像五年來無數個午夜驚醒時,從眼角淌到枕上的冰冷痕跡。
“這五年來,我總夢見他說……”
江凜的喘息卡在喉間,烈陽刺得他睜不開眼,仿佛又看見裴硯忱在暴雨中推開門的身影——那是每個夜晚夢境的殘片,夢裡那人拂去袖上雨霧,聲音比黃浦江的冰還冷:“江凜,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要再遇見你……”
鷗鳴撕裂空氣的刹那,靳勉的手猛地按上他顫抖的肩。
可江凜像被燙到般甩開他,染血的掌心在欄杆上拖出暗紅長痕:“每次我想碰他,這斷口就紮進皮肉裡……”
他倏地扯開衣領,心口處除了一道舊刀疤,還有密密麻麻的戒圈壓痕,新舊血痂疊成紫黑的環,“可疼醒了才好……醒著才能繼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