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幀,馬上就縫好了。
孩子們跟著秋蟬,從信息屋的後門鑽了出去。
琞如初落在最後一個。
她悄無聲息地將一方源晶大腦碎片,塞進了自己的袖口。
源晶碎片碰到她皮膚的瞬間,發出一聲類似氣泡破裂的輕響。
她看著前方混沌活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弧度比蕾絲花邊還要繁複難解。
混沌正高高舉著那個布娃娃,開心地轉著圈。
娃娃的蕾絲裙擺掃過地麵,留下了一串淡粉色的腳印。
而在那粉色的腳印裡,正有極淡、極細的黑色霧氣,絲絲縷縷地滲出。
……
逃離貿易市場後,他們一頭紮進了納垢的文藝區。
這裡的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股濃鬱的、焦糖混合著新鮮腐肉的怪味。
秋蟬一腳踩在滿地黏糊糊的菌絲上,鞋底粘住的電路板殘渣,在地上拉出幾道斷斷續續的金絲,仿佛正在織就一張透明的裹屍布。
這裡很安全,審判庭和帝國的士兵,絕不會輕易靠近這片蒙受“慈父”恩寵的土地。
琞如初正用一個撿來的鐵皮桶生火,橘紅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桶壁上鮮活的綠黴,映得她側臉一片暖融融的光。
“這裡的納垢孢子能有效乾擾帝國的掃描儀。”她撥弄著火堆,輕聲說。
“就是保質期比淨化資本主義的良心還短——我剛才測了下,這片區域的防火牆,快過期了。”
混沌蹲在旁邊,好奇地用手指去戳火堆。
他指尖劃過的火星,突然凝成一串首尾相咬的火焰小蛇,在綠霧裡遊弋了半圈,然後“啵”地一聲,炸成了漫天飛蟲。
仔細看去,那些飛蟲,竟全都是由火焰構成的微型骷髏頭。
“大哥哥!快看我烤的絕對公平肉串!”
莉莉舉著一根鐵絲,像隻快樂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鐵絲上串著一塊黑黢黢、看不出原材料的東西,她那兩根羊角辮上,彆著的幾朵納垢真菌,在火光裡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
“納垢慈父爺爺說了,這肉誰吃都能不多不少,不多不少長二兩肉,絕對公平!”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吃了以後,可能會從奇怪的地方長出第三隻手。”
她身後的湯姆,正用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一隻獨眼,看到秋蟬的目光掃來,立刻不動聲色地用腳一碾,將圖案抹去。
他咧嘴一笑,那口尖銳的犬齒在火光下閃著寒光,活像一隻剛剛偷完雞的黃鼠狼。
秋蟬的手機屏幕角落,閃過一道快到像是錯覺的淡金色字符流:【檢測到集體潛意識共鳴……正在解析四小販神力……正在對神力抗性下毒……】
秋蟬盯著眼前這幅“小溫馨”的景象,神經卻猛然繃緊。
這裡的綠霧裡,飄浮的孢子明明是代表腐敗與死亡的綠色,卻偏要偽裝成象征希望的螢火蟲。
孩子們的笑臉,天真得有些刺眼,連湯姆嘴角邊若隱若現的黴菌,都泛著一層糖霜似的甜膩光澤。
係統打了個哈欠,用一種宿醉的語氣提醒道
【路邊撿的那個罐頭過期三天了,吃了能加10點混沌值,還附贈納垢牌複合益生菌。放心,死不了,就是可能會在半夜發芽,從肚臍眼開出一朵花。】
“大哥哥!弗格斯又在藏好東西!”莉莉忽然拽住他的胳膊,指向一個角落。
秋蟬頭撇過去時,正看見那個留著莫西乾頭的男孩,正鬼鬼祟祟地把一根金屬試管往石縫裡塞。
管口,有幾滴墨綠色的液體漏了出來,在綠霧中滾落成渾圓的珍珠。
液體滴落的地方,地麵立刻腐爛、發黑,然後又從中開出了一朵長著細密獠牙的怪異花朵。
“這是……”
秋蟬話還沒說完,那個叫弗格斯的男孩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睛亮得像兩盞探照燈。
“是納垢慈父爺爺送的新生快樂水!”他獻寶似的說,“喝了它,就能看見天上有七彩的彩虹哦!——就是喝完以後,可能得在廁所裡蹲上三天三夜!”
手機屏幕適時地跳了一下:【奸奇牌強效幻覺溶劑】。
下一秒,那行字又扭曲著變成了:【過期功能性飲料(效果:脫水+竄稀+混沌值+5+皮膚附贈永久性青苔紋身)】。
秋蟬走過去,下意識地摸了摸弗格斯的頭。
他的指尖,觸到了男孩後頸處一塊堅硬的凸起,像是一塊被植入皮下的、刻著亂碼的金屬牌。
男孩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大哥哥,你看那邊!”
就在秋蟬轉頭的瞬間,弗格斯以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迅捷,將那根試管塞給了不知何時湊過來的混沌。
混沌一把捏住試管,轉身就跑。
他褲腳邊沾染的幾片草葉,先是在瞬間腐爛成泥,接著又從爛泥中抽出全新的嫩芽,眨眼間就纏成了一個精巧的蕾絲結。
這腐爛與新生的速度,比淨化資本主義市場裡的泡沫破滅得還要快。
手機屏幕角落,那道淡金色的字符流再次一閃而過:【檢測到集體潛意識共鳴……正在給四小販的神力抗性下毒……】
“阿初姐姐要講故事啦!”
莉莉歡呼一聲,撲進了琞如初的懷裡。
女人放下手中的樹枝,火光在她深邃的眼底跳躍,聲音軟得像一團被霧氣浸濕的棉花糖。
“從前,有一個很特彆的孤兒院,孤兒院裡的孩子,都有很厲害的權柄——隻要克總一睜開眼睛,天上的星星就會掉下來,砸死那些壞人……”
她講故事的時候,秋蟬瞥見火光將孩子們的影子投射在背後的牆壁上,拉長,扭曲。
弗格斯的影子,無聲地長出了一對蝙蝠般的翅膀。
莉莉的影子,拖著一條若有若無的、由蕾絲花邊構成的尾巴。
而混沌的影子,則像一隻撒歡的小狗。
隻是那條影構成的小狗尾巴,尾巴尖總是在不停地滴著墨綠色的、黏稠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