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呷了一口瓜片,終於還是問出了藏在心裡的疑問:“你當初為何非薑氏不娶?”
雖說陸長易和薑姝訂了娃娃親,但兩家門第懸殊,若是陸家不認這門親事,薑家也無可奈何。
趙氏出身大族,從心底裡瞧不上小門小戶的薑姝,一直想給陸長易娶一位門當戶對的閨秀。
奈何陸凜一意要履行諾言,陸長易也像是著了魔,非薑姝不娶,他以絕食相要挾,整整三日不曾進食,險些一命嗚呼,這才逼得趙氏到薑家提了親。
若是成親以前趙氏問出這個問題,陸長易斷然不會告訴她來由,現下已把薑姝娶到了家,陸長易便沒有什麼顧忌了。
那一日立春,下著微雨。楊氏攜厚禮到信陽侯府拜訪趙氏。因著私心,楊氏不想讓薑姝在趙氏麵前露臉,便以娶鬥篷為由,把薑姝打發到了外院。
陸長易像往日一樣,坐在輪椅上鬥蛐蛐兒,他自幼體弱,長到二十歲連侯府的大門都沒出過幾次,最大的消遣便是鬥蛐蛐兒。
蛐蛐兒瞧著不起眼,卻極殘暴,隻要拉開架勢總要鬥得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府內的歲月太過於平淡無聊,每當看到戰敗的蛐蛐兒要被得勝者咬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陸長易心中便會獲得一股奇異的快1感。
這快1感是他索然無味的人生中唯一的調劑。
兩隻蛐蛐兒正鬥得劍拔弩張,陸長易忽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趙氏治家嚴,府內的人行動站立都是用尺子量出來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走出這樣輕盈的步伐。
他不由抬起頭來,隻見一個身穿茶色長裙的女子正提著衣裙奔跑,她貌若芙蕖,肌膚如玉,因著跑得太快,臉上泛著一層淡淡的粉。
若遇到積水,她隻輕輕一跳便躍過去了,仿若沐浴在陽光下的麋鹿,渾身上下都充滿朝氣,充盈著他最最缺乏的東西。
陸長易的心倏得一動,胸腔裡湧出比看鬥蛐蛐兒時更洶湧的快1感來。
隻一眼,他就決定非薑姝不娶。
陸長易看著趙氏,一字一頓道:“薑氏讓我覺得我還活著。”
隻一句話,就說的趙氏啞口無言。沒有什麼比陸長易活著,更讓她開心的了。
她不再多言,拿起八仙桌的青瓷碗,一勺一勺的給陸長易喂藥。待喂完藥,薑姝也沏好茶進了內室。
趙氏並不接薑姝手中的茶盞,隻壓低聲音訓斥:“胡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瞧瞧你,半點動靜都沒有。
婦道人家,最要緊的便是為夫家開枝散葉,你連胎兒都懷不上,還肖想管家,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也懶得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且好生掂量著,你若再懷不上身孕,便自請下堂罷!”
趙氏發泄完,便不再理會薑姝,一甩衣袖大步踏出房門。
子嗣是薑姝的軟肋,但凡說起來,她總要十分傷神。薑姝默默垂下眸子,落寞之情溢於言表。
她生得美,笑起來燦爛若晚霞,憂愁之際又沉靜如碧水,陸長易看著她的楚楚可憐的模樣,心疼之餘又湧起了蓬勃的欲1望。
他悄悄摸向身下,那裡沉甸甸的,雖未徹底起來,卻也充滿生機,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獸。
陸長易伸手把薑姝拉到榻上,啞聲道:“姝兒,我幾天日日都喝醫師開的方子,自覺強健了許多,不若我們再試一試罷!”
削瘦的、軟綿綿的身體覆到薑姝身上,薑姝本能地便想推拒,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侯夫人的逼迫,薑姝隻得強壓下把陸長易推開的衝動,抬起雙臂,環住陸長易的腰。
薑姝回想著避1火1圖上的圖案,咬緊牙關,疼痛再次襲來,她隻當初夜會疼,原來以後也是會疼的。
薑姝悄悄安慰自己,扛過去就好了,說不定這次就懷上了呢,以後便再不用膽顫心憂。
可惜,終究還是沒有成事,陸長易像氣球一樣,很快就萎靡下去。
薑姝頓住,察覺到身下那人越來越僵硬,體溫也越來越涼,她的心也慢慢沉到穀底。
薑姝深吸一口氣,從陸長易身上下去,仰躺到榻上。
千工床做工精細,床頂雕著大戶人家喜聞樂見的百子圖,薑姝盯著著那百子圖,不由沁出兩行清淚。
夜靜悄悄的,薑姝雖十分委屈,卻也不敢哭出聲,待陸長易睡著以後,她摸黑穿上外衫,提步行到院外。
信陽侯府有一片湖,月光照到湖水上,映出粼粼的光,薑姝坐到湖邊的石凳上,雙手扶著椅背,終於痛哭出聲。
她知道自己不能責怪陸長易,可她又能怎麼辦,她半點錯處都沒有,難道真的要讓趙氏以她無子為由,把她休回娘家嗎?
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雖然不致命,卻也不能痛快過活,除了借1種,薑姝根本找不到保全自身的好辦法。
可她、可她……不到萬不得已,她又哪裡做得出借1種這麼齷齪的事情?
思緒結成一團亂麻,怎麼都捋不清明,薑姝低低啜泣著,眼淚像是決堤的水,把她的衣襟染的濕漉漉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因著痛哭了一場,薑姝雖還是沒有找到應對趙氏的法子,心裡卻暢快了很多。
她坐直身子,欲要往欣春苑折返,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一塊兒手帕遞到了她麵前。
“弟妹,把你的眼淚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