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多水,吳儂軟調和烏篷細雨造就了一堆文人才子,沒事就愛念幾句詩,作兩筆畫,這就導致張家文房四寶這家開了二十多年的老鋪子生意極好。
筆墨紙硯這東西貴價,張家每月掙得多,放幾塊點心在鋪子裡,隻是為了怡情,與客人們多交流攀談。
與現代去買些名貴物件時,進了店上的蛋糕比外頭做得精致好吃並沒什麼不同。
喝茶與吃點心,本就是平江府人的日常,樁樁生意都是在這樣的光景下談成的。
衛錦雲應了張仁白這單生意——
簽契一月,每日三十塊,定金兩貫,以送貨起第三十日清算結餘。
衛錦雲一開始就打算與張仁白長期合作,借他的鋪子宣揚糕點的味道與名氣,前期免費提供也是應該。
隻不過客人們嘗了喜歡,她與張仁白的生意合作一次就成,樂得她當晚子時才睡著。
睡得晚,醒得卻早。
除了昨日那場雨,最近都是豔陽天。她一早起了先去檢查廚房修補的灶台,其上的混土幾乎乾透了。那她們日後煮飯做菜,蒸製糕點就可以用大灶,柴火便宜,菜還更有鍋氣。
那隻按照她要求砌好的圓形泥灶,因是新砌,還要再等上個三兩日。
衛錦雲不做點心前,整個院子裡都是槐花的清香,聞得她心情都暢快。如今馬上步入七月,槐花再不吃就老了。
她“呲溜”一上樹,掐了幾簇還算嫩的槐花扔進底下擺著的竹籃之中。
張仁白正在自家院子裡叼著牙刷子擦臉,轉身時就瞧見新砌好的圍牆處,那棵隔壁院子的老槐樹上有一敏捷的人影。
許是昨夜與衛小娘子做了生意,自覺得他與她的橋梁更進一步,興奮得睡得太晚,一大早真是見了鬼了。
他揉了揉眼睛。
牙刷子掉了。
是衛小娘子沒錯吧......
猴一般的衛小娘子!
“姐姐,你在鍛煉嗎?”
衛芙蕖日常醒得比衛芙菱早,她站在老槐樹下喝水,抬眼瞧著靈活迅捷的衛錦雲。
最後一簇槐花被摘下,衛錦雲“嗖”的一聲躍到衛芙蕖的麵前,彎腰道,“姐姐這爬樹技術如何。”
小時候她和夥伴們的日常就是比賽爬樹撈魚,練了個爬樹的好本領,“方圓百裡”的樹沒有一棵能逃出她們的手掌心。
衛芙蕖墊腳替她掃了掃鬢間的槐花瓣,輕笑一聲,“厲害,但要小心,下過雨的樹會長青苔,會滑。”
“好好好。”
衛錦雲連連點頭真誠地答應,順道在衛芙蕖的左臉頰親了一口。
衛芙蕖“噔噔噔”跑上樓了。
逗完妹妹,衛錦雲去閶門將周記磚瓦鋪的剩餘人工費給結了,挑茉莉,買薄荷。
王秋蘭用甑蒸了一鍋衛錦雲摘的槐花飯,祖孫四人配著醃嫩薑與炒茄瓜吃了兩碗。
待午睡了半個時辰,衛錦雲喝了半壺薄荷茶去去困意,又開始做糕。
她的糕點雖小巧,但用料卻紮實。每日除去米麵糖油、炭火人工的成本費,毛利在於三文左右。
眼下才起步,她要慢慢將前期投入的費用掙回來,待手上有些餘錢,多些回頭客,才能有這個底氣去開鋪子。
除了茉莉花糕外,她又取了兩隻小屜,切些核桃碎。
翠綠的薄荷葉被放在石臼中慢慢搗磨成汁液,混以黃糖,糯、粳米粉,核桃碎,放入小屜中蒸上一刻。
另外一隻小屜中,蒸未加薄荷與核桃碎的一籠。
竹蒸屜在泥爐上騰起白霧,混著薄荷的清冽與米香漫開來。不多時,衛錦雲掀開籠蓋將這些蒸軟的米粉放在洗淨的砧板上,反複壓碾折疊。
與茉莉花糕沙沙的口感不同,要將米粉揉成軟糯的糕團,就像打年糕一般,需耗費極大的力氣。
衛錦雲眼下的身子並不算太好,她揉一會歇一會,兩個妹妹也幫著揉,花了近兩刻才將它們揉得扁平。
她尋思著日後鋪子裡一定要雇兩個大力師傅才行。
要做夾糕,得先鋪一層白色,用薄荷桃仁那層做夾心,再蓋上一層白色,混成一整塊按壓。
她做得並不多,這類的糕點需要用籠布蓋了,維持那一點熱氣,溫而不燙,品嘗時才能足夠柔軟。
衛錦雲將張仁白的茉莉花糕裝了,又取了薄荷夾糕切成半拇指大的小塊,放在花碟子中插上竹簽,一塊給他送去。
“姐姐今日也帶我們去,好不好?”
衛芙菱扒著衛錦雲的推車不放,眼巴巴地望著她,“在家裡玩小風車會想姐姐,吃孟哥兒給我們帶的爊鴨也會想姐姐......”
衛芙蕖的目光看著彆處,“我們不會亂跑。”
“嗯......”
衛錦雲看似思考了一番,有些深沉。
“回家就練兩帖字。”
“背一頁書。”
她滿意地揉了揉她們倆的腦袋,推起她的小車,“走咯!”
未時向來是一日當中最熱的,姐妹三人將車推到府學門口時,香樟樹蔭裡的蟬早就叫得令人心煩。
“這是?”
錢娘子看著衛錦雲身旁兩位粉雕玉琢的娃娃睜大眼睛,“竟是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