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沿著元江逆流而上。”明遠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條曲折的線,“目前是安全的。”
“各位叔伯有所不知,如今陸路很不安全,我等家大業大,又有老弱婦孺。”
“走陸路,瘴癘彌漫,野獸出沒,更彆說還有山匪盤踞。”
“紅河自古可通航,沿水路向元江而上,可以避開山民……”
李琨若有所思:“需要多少銀兩打點?”
“不止銀兩。”沈明遠搖頭,“需要能信任的向導,輕便的行李,還要選擇合適的時機。月晦之夜最宜行動。”
“出安南後便是臨安府,我等可在此落地。大家就地安家也好,回家鄉也罷。”
“我們,終究是回家了。”
“後生可畏,我看沈家侄兒此計可行。”陳延點了點頭。
“附議。”
“附議。”
眾人商議至深夜,製定了詳儘的計劃。陳延準備船隻,李琨負責收集情報,王昀負責打通關節,明遠則負責路線規劃……
臨散前,陳延起身,從暗格中取出一隻木匣。
“這是我們陳家族譜,”他輕聲道,指腹撫過匣上刻字。
“百年間,我族在安南曆經五代,但這上麵記載的根,始終在大明。”
“據說海防也是大明人,隻是在他們眼中,我們或許已經是安南人了……”
“否則,哪需要這麼折騰。”
眾人默然,各自眼中映著跳動的燭火,那是對故土的眷戀,對未知的忐忑。
更是決絕的勇氣。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一艘艘狹長江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紅河水麵……
麵對即將到來的危機,這些嗅覺靈敏的大商人,決定行險。
他們拋棄偌大產業,隻待家人、心腹及金銀細軟。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終於,船隊抵達安南界。
“過了前麵那道灣,應該就正式進入大明地界了。”
明遠站在船頭,壓低聲音對陳延說,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銳利依舊。
江風凜冽,元江在晨霧中如一條灰白的巨蟒,蜿蜒於崇山峻嶺之間。望著此番情景,所有人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陳延點頭,心中卻不敢有絲毫鬆懈。離家越近,那份忐忑反而愈重。
突然,船身輕微一震,仿佛撞上了水中浮木。但緊接著,接二連三的黑色身影如鬼魅般從晨霧中躍出,悄無聲息地落在幾條船上!
“有匪!”
有人失聲驚叫。
船隊頓時一陣慌亂,女眷嚇得瑟瑟發抖,男人們則慌忙拔刀,絕望的情緒瞬間蔓延。
陳延心中一沉,正待開口,卻見那些黑衣人並未亮出兵刃。
為首一人身形矯健,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他抬手,抱拳,用略帶華南口音的官話說道:
“諸位不必驚慌。”
黑衣人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等奉命,特來為歸鄉遊子發放路引戶籍。”
船上眾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
李琨壯著膽子問:“奉何人之命?我等皆是避禍之人,何勞閣下如此興師動眾?”
黑衣人並不直接回答,目光掃過眾人,在陳延臉上稍作停留,仿佛確認了什麼。
“故土之人,豈會讓遊子歸家無門?”
他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力量,“路引戶籍皆已備妥,籍貫、緣由均已填好,用的是臨安府衙的印鑒。”
“至於姓名,還是自己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