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望月閣的小院裡鋪撒過八輪四季的陽光,青磚縫裡嵌深一道又一道苔痕。
擷音峰裡的百花繁了又落,落了又開,周而複始。榮池旁邊的梧桐樹更高大了些,池中的水依舊冷冷清清,裡邊的魚卻換了好幾批。
枝椏探出牆頭,葉影斑駁落在池麵,偶爾一聲鳥鳴,驚得新放的紅鯉擺尾潛入水池深處。
又是一年初夏。
是夜。
寒冷的劍尖刺出,帶著呼嘯的破風聲,利落斬斷從枝頭落入院中的絲縷銀輝。
青衣翻飛,少年墨絲高束,手中靈流輾轉,劍勢淩厲。手腕翻轉,一記劍氣劈出,削落枝頭剛冒頭的嫩芽。
最後一式擊出,少年足跟落定,翻手將劍立於身後,微微喘了兩口氣,隨後欣喜地抬眼去看不遠處的白色身影。
“師尊——”
白佑靠在玉欄邊上,月華嵌入他的身形,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輝,看完那些招式,他些許滿意地點了點頭:“還不錯。”
顧城淵向他走過去,時間飛逝,昔日的孩子現在已然能夠與師尊齊肩而立。
這些年來白佑倒是有些欽佩自己挑人當徒弟的眼光,若是說那年識字的本領有他千分之一的風範,那麼後麵的修習就能達到他百分之一的天賦。
暫且不說剛開始修行時魔族不太好修習這仙道之法,但白佑想了些法子,在那之後這孩子在平常弟子中就已經算是佼佼者。
也許是他天資聰慧,也可能是他記性好,彆人要練上半年的劍譜,他兩月之餘就能倒背如流。
見他刻苦,平日裡也安分,連一向愛挑刺兒的沈墨時都安靜了許多。
白佑很欣慰。
除了顧城淵不肯修無情道這一點讓他頗為頭疼。
若是不修無情道,那白佑的心法就不再適他,魔族身份特殊,普通的那些心法又修不得,白佑就隻好費了些心思去自研心法。
在這期間白佑也有過強迫他修無情道,畢竟若是修尋常心法太容易有私欲,清心寡欲的無情道是他這個魔族身份最適合學的心法。
可無論白佑如何軟硬皆施,顧城淵都不肯學。
白佑問他為什麼,顧城淵可憐巴巴地說若是學了無情道就要與師尊有隔閡了。
白佑扶額向他解釋過許多次,無情道斷的是嗔恨貪欲,其餘的感情不會受此影響。
可顧城淵就是固執地不願學。
為此前些年他還與他吵過一架,那時徒弟怕他慪氣,還自己罰跪了自己兩個時辰,最後白佑轉念一想,逼迫一個天生情感豐富的魔族去修無情道似乎確實是有些沒道理。
思索再三,白佑放棄在這上麵花心思,就隨他去了。
不過除去這一點,其餘總的來說,他大抵還是滿意的。
庭院裡,夜風拂起兩人的衣袍。
白佑見他過來,將手中的手帕遞過去:“……雖然已經將劍譜背熟,但細節上還有瑕疵。”
“弟子明白。”顧城淵接過方帕,擦拭著額間細汗,“下來我再多練練。”
白佑沒有接話,隻是向他攤開掌心,欲要拿回手帕。
少年卻將方帕仔細疊好,緊緊捏著:“待我將它洗淨再還與師尊吧。”
白佑點點頭,抬手將寬大的外袍褪去遞給他:“有幾式的動作有些偏錯,你來與我對幾招。”
顧城淵將他的外袍輕輕搭在玉欄上,眼神微動:“好。”
翻手將玉龍召出,將其維持劍的形態,待兩人站定好位置,白佑淡淡開口:“來。”
顧城淵衝他笑了笑:“師尊先。”
白佑便不再多言,揮手持劍猛的朝他刺去,速度太快,顧城淵隻看到一束白光,根本來不及反應!
隻是愣了一瞬,白佑就已經掠到了他的身前,卡在劍尖落下的一瞬,顧城淵才忽地抬起手中的鐵劍,將它攔了下來。
兩隻劍麵相觸,頓時激蕩出一圈氣流,顧城淵隻感到自己整條手臂都麻了,他忍不住心裡一陣後怕,幸好白佑隻是用了些內力,否則他怕是早已倒飛出去。
“……”
白佑收劍:”慢了。“
“我起劍時若是你的反應再快些,以你的位置,三招之內就能將我反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