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小道異常狹窄,幾人行走時會經常碰到那些枝條,剛開始還有耐心撥開,到後麵就是直接將它們折斷。
顧城淵走在最前方,望著那曲折蜿蜒,一眼望不到頭的小路,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股壓抑的情緒。
周身似乎又暗了不少,已經看不清太遠的地方,心裡想起白佑先前所說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條小路漸漸變的寬敞開闊,顧城淵手中攥著那棵熒光菇,抬頭試圖朝遠方望去。
他看到了小路的儘頭,那是一大片漆黑,待走近了才看清,竟是深不見底的陡崖。
顧城淵見狀皺了皺眉:“這裡沒路了……”
但說了一半又猛然發覺哪裡不對勁。
這一路走來似乎有些過於安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後連腳步聲都沒了。
顧城淵轉身朝身後看去,果然空無一人,而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來時的路也成了和前方一樣的陡崖,等他回過神來,周圍隻剩他腳下的那片焦土屹立在這片漆黑裡。
除此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成了漆黑滲人的深淵,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隻張開深淵巨口的巨獸,靜靜地等待著獵物跌落。
唯一的發光體就是顧城淵手中的那棵熒光菇,但此時此刻,那股微弱到不值一提的光亮倒顯得有些可笑。
“……”
顧城淵沉了臉色,雖說明白這應該是陣法所致,但心底還是忍不住蔓延出一絲恐懼,他閉眼感受著周圍氣息,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麼,正當他準備引火照明時,背後忽地傳來一股推力,將他整個人都推到了陡崖邊。
腳下驀地懸空,不等他反應,便直直掉入那片黑暗。
熒光菇還在那片焦土上,眼看著那股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顧城淵拔出玄鐵劍想要紮入岩體,但無論如何去紮,都是空空如也。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之後便什麼也看不見。
……
顧城淵睜開了眼睛,令人意外的是,這裡竟然明亮的。
他還聽到有人在說話,一男一女,男人聲音粗獷,女人嗓音柔和。
“泠音坊的虞蘭鳶離坊了?那老子存的那麼多銀子怎麼辦?”
“這……要不您再挑挑彆的音娘?換換口味也不錯嘛。”
顧城淵聞言瞪大了眼睛。
虞蘭鳶……
他從地上爬起來,映入眼簾的是繁榮街道,微微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魔族的上界。
以往他隻在傳聞中聽說過上界,與他所見過的下界不同,這裡沒有汙水橫流的街巷,也沒有到處燒殺搶掠的魔匪,這裡繁榮安好,是最接近人間的地方。
而在他麵前的,就是上界最有名氣的泠音坊,下界多少賤魔都幻想著能夠在上界生活,安穩是其一,泠音坊便是其二。
泠音坊美人如雲,音娘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受到無數追捧,多少魔擠破腦袋都想進這泠音坊尋歡作樂,尤其是聽一聽魁首虞蘭鳶的琴聲,以及一睹她的芳容。
而虞蘭鳶,正是顧城淵的母親。
“……”
此時,泠音坊外的男人啐了一口:“草了,砸那麼多銀子還不給睡,轉頭跟彆的男人跑了,開什麼音坊,改成青樓當老鴇不好嗎?”
女人見狀,語氣也沒了先前的順從:“青樓妓院在街頭巷子裡呢,你來錯地方了。”
男人又說了幾句,最後罵罵咧咧地離去。
女人倚在門邊,歎了口氣,她瞧了一眼屋裡簾後的人,微微蹙起柳眉:“虞蘭鳶,你真想好了要走?可彆怪我沒提醒你,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以你的琴藝在我這衣食無憂一輩子不好嗎,非得跟著男人吃苦。”
虞蘭鳶將包袱拿起來,撩開簾子走到她身前,笑起來時,一雙黑眼睛裡閃動著細碎光澤,水盈盈的,煞是好看。
“好啦青娘,他和彆的男人不一樣,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寡著,找到合適的不就嫁了……”
顧城淵愣愣地望著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喉頭壓抑一陣,花了極大的定力才沒有跑過去抱住她。
眼睛裡映著那張絕色的臉,與記憶中那張憔悴蠟黃還有傷疤的模樣實在相差太大,他不禁低下頭,眼眶漸漸發紅。
彆走……
他在心中喃喃道。
不要嫁給他那個沒出息的爹。
腳下的地麵忽地一陣旋轉,顧城淵一驚,連忙抬眼看去,周圍果然換了場景,已經從白天來到了黑夜,這次是在一個小屋裡,昏暗燭光雖然微弱,但卻讓人感到溫暖。
屋中的虞蘭鳶正在寫字,一旁的男人輕輕給她研著墨。
“我都快寫完了,怎麼還在研墨。”虞蘭鳶瞧著他笑道,“你來看看,許久沒有碰筆,都生疏了。”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湊過去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蹭了蹭:“我看不懂,但隻要是你寫的,都好看。”
虞蘭鳶笑罵他一句,而後道:“不如我教你習字吧。”
“好啊。”
“……”
顧城淵聽著他們的對話,縱使知道這是幻境,他也忍不住靠在窗邊,緊緊注視著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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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撥弄著窗台上的石粒,心中難免一陣感傷。
這大概是阿娘跟他爹過的最好的一段日子了。
再往後……
腦海中再次浮現塵封記憶中的那張憔悴的臉,他立即止住思緒,不敢再想下去。
想什麼來什麼,眼前的景象再次轉換,這一次,屋中隻剩下了虞蘭鳶一個人,她手中拿著藥方,指節緊緊攥著衣角。
窗外傳來陣陣喧鬨聲,她滿臉擔憂地將蠟燭點燃,望著緩緩燃燒的燭火出神。
顧城淵了然,這是上邊第一次決定破開萬古結界,他的父親就是在那次撞結界的隊伍中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