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淅瀝,一滴滴彙聚在潔白的山茶花心,就像是盈著一汪淚水,順著花瓣縫隙絲絲垂落。
天色本就陰沉朦朧,水霧間,一襲白衣臥在坐榻,瘦的纖細的手臂搭在茶桌角邊,蒼白指節垂下,似乎凝著水汽。
茶桌上擺著的不再是沁人的熱茶,反而是一瓶瓶東倒西歪的酒壺。
後背抵著冷硬的牆壁,白佑一雙淺色眼眸出奇的平靜,沒有一絲漣漪,隻是愣愣地望著窗外出神。
雨幕裡,他瞧見窗角下的一株山茶,因為承受了太多雨水的重量,總是一次次垂下去,將雨水傾乾淨,而後又揚起花骨朵,須臾,又一次垂下去。
它就如此這般,不知往複了多少回。
白佑瞧著它,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他這院子原本是要種上梅樹的。
沈墨寒和沈墨時都曾說過,寒梅潔白,芳香沁人,吃的雪中苦寒,是文人墨客與心性高尚之人都會崇尚的花種。
可當年白佑卻偏偏選了白山茶。
他那時覺得,寒梅太冷了,他不喜歡。
雪裡開花到春晚,世間清骨孰如君。
玉茗也生的皎潔,開花也在雪時,甚至花期更長,寒梅落敗時,山茶依舊盈盈盛開。
可它沒有十裡芳香,隻有等人將它拿在鼻底細聞才能嗅到那一絲苦香。
先前白佑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山茶,但落到現在這個場景,他倒是悟出了一絲感悟。
他從來不是寒梅,自然也沒有沁人香氣。
他隻不過是恰似有過那麼一絲的潔白罷了。
“……”
似是自嘲地笑了笑,白佑垂下眼睫,伸手又拿了一壺茶花釀,仰頭灌了幾口。
他灌的很急,冰涼的酒液來不及吞咽,些許都順著唇角滴落到了白袍上。
一壺見底,他停下來,掃了一眼桌上的酒壺,粗略一數,已經喝了七壺下肚。
七壺,也該醉了吧。
白佑想。
可就像是跟他對著乾似的,他非但沒有醉,腦子反而還越來越清晰。
正鬱悶著,他忽地聽到院外有動靜。
還沒等他反應,房門就被人敲響。
“誰?”
“是我,師尊。”
聽到蕭程肆的聲音,白佑有些意外:“你來做什麼?”
門外的蕭程肆頓了頓:“我有事找您。”
白佑那邊沒了動靜,蕭程肆並不著急,靜靜等著。
良久,他才聽見裡麵的人道:“進來吧。”
蕭程肆將紙傘放在門外,而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他就聞到了很濃的酒氣,抬眼朝裡邊一看,果然看到了茶桌上的酒壺。
白佑此時已經略微收整了些,他看著走進來的蕭程肆,緩緩道:“玄魄的靈核,恐怕要等我閉關出來之後才能想辦法了。”
蕭程肆聞言點了點頭,看上去對此事並不是很關心,反而另起話頭:“顧城淵已經走了。”
“……”
白佑皺起眉,開始捉摸不透蕭程肆此次前來的目的。
蕭程肆見他不答話,又道:“師尊說要閉關,不知具體是何時?”
白佑道:“或許是明日,也或許再等幾日。”
蕭程肆沉吟片刻,抬腳向他走了幾步,站在他身前不遠處。
“師尊是不是也覺得,顧城淵是被冤枉的?”
白佑抬起眼,眼中閃過一絲猜忌:“你這是何意?”
“師尊不必這般,顧城淵雖然與我不合,但的確不會是要修魔道的人,我也覺得發動夜襲者另有其人。”
白佑對他的話感到意外:“……我倒沒想過,你竟是如此想法。”
蕭程肆道:“他臨走之前拜托我多留意些,現在賊人虎視眈眈,師尊若是此時閉關,恐怕要給了彆人可乘之機。”
聽到這裡,虞霜溟越聽越不對勁,忍不住出言道:“喂,你說這種話乾什麼?”
蕭程肆沒理她,反而是白佑自己在心裡掂量。
他又何嘗不知此時是個十分危險的時刻,可他的修為虧損的厲害,他若一直拖著,又能拖到幾時?
若他不閉關,哪日幕後之人突然動手,他除了當累贅以外,沒有一絲作用。
所以這次閉關療傷,他無論如何都要去。
“我若不閉關,就當真成了死局。”
“……”
蕭程肆深吸了一口,緩緩道:“顧城淵如今是走了,可江陵峰還有我。”
“經過天水一戰,弟子的根基已穩,隻要勤加修煉,也是能有一戰之力的。”
聽他說這句話,虞霜溟又放下心來,瞬間明白了他想乾什麼。
果然,趁著白佑還沒反應過來,蕭程肆就直接將目的說了出來:“可想要短時間內提升修為,光刻苦遠遠不夠,還需要心法的加持。”
“……”
白佑算是明白他繞了那麼大一圈究竟想說什麼了。
“你想要顧城淵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