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吝嗇地灑在堆滿廢棄建材和垃圾袋的角落,勾勒出黑田勝扭曲倒斃的輪廓。汙血在他身下緩慢洇開,像一幅醜陋的抽象畫。空氣凝固著血腥和塵埃的味道。
風間琉璃沉默地注視著兜帽下的路明非。那雙冰封般死寂的眼眸,那句剝離了所有人性的“空了”,還有那純粹基於“適合”與否的殺戮邏輯,都構成了一種他從未遇見過的、令人心悸的存在。危險?不,這甚至超越了危險的概念。這是一種……絕對的“無”。但這片“無”本身,卻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如同宇宙儘頭的黑洞。
風間琉璃臉上那抹奇異的表情漸漸化開,重新變成一種帶著探究和邀請意味的、近乎優雅的微笑。他不再試圖用言語去刺探那片虛無的深淵。
“這裡……”風間琉璃微微側頭,掃了一眼肮臟的地麵和黑田勝的屍體,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嫌棄,“實在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氣味也令人不快。”他優雅地從懷中取出一張純黑色的卡片,卡片本身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隻有邊緣鑲嵌著一圈極其細微、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低調中透著奢華與神秘。
他的動作流暢自然,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卡片,如同變魔術般輕輕一彈。卡片劃出一道精準而平穩的弧線,無聲地飛向路明非。
路明非的目光幾乎沒有波動,在卡片飛至麵前的瞬間,極其自然地抬起了手。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多餘,仿佛隻是接住一片飄落的樹葉。那張漆黑的卡片被他穩穩地捏在了指尖。
“拿著它,”風間琉璃的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誘惑力,如同惡魔的低語,“到這個地方來找我。極樂館。”他輕輕吐出這個名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那裡……有美酒,有音樂,有這世間一切令人迷醉的幻夢。我想,我們可以在那裡,好好聊聊。”他特意加重了“好好聊聊”幾個字,眼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那光芒裡,有好奇,有警惕,還有一種棋逢對手般的興奮。他需要一個更合適的舞台,來觀察、試探這個“空殼”之下,究竟藏著什麼。
路明非低下頭。兜帽的陰影徹底掩蓋了他的麵容。他捏著那張觸感冰涼光滑的黑色卡片,目光落在上麵。沒有看風間琉璃,也沒有說話,仿佛隻是在研究一件物品的材質。月光落在他捏著卡片的指尖,那手指穩定得如同雕塑。
風間琉璃並不期待回答。他得到了對方的沉默,這本身就是一種回應。他輕輕一笑,那笑聲在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又帶著一絲飄渺。他沒有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也沒有再看路明非。身形微動,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幾個輕盈無聲的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廢棄建築群的陰影深處。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哼唱的、一段極其細微又詭異的旋律片段。
路明非依舊站在原地,捏著那張卡片。幾秒鐘後,他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手腕,似乎從不同的角度審視了一下這張通往“極樂館”的門票。然後,他同樣沒有任何言語,將卡片隨意地收進了連帽衫的口袋裡。動作簡單,毫無珍惜或重視的意味,仿佛隻是處理一件無用的垃圾。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黑田勝的屍體,眼神依舊如同凍結的湖麵,不起一絲漣漪。隨即,他轉過身,邁開步子。他的腳步聲同樣響起,平穩、規律,如同精確的節拍器,卻與風間琉璃的輕盈鬼魅截然不同,帶著一種無情的、機械般的質感。他也很快融入另一側的黑暗,消失無蹤。
角落裡,隻剩下冰冷的月光,無聲的屍體,以及越發濃重的血腥味。
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枯枝折斷的聲音,從附近一堵更高建築的陰影頂端傳來。
幾乎在同一瞬間,數道如同融入夜色的漆黑身影,如同從虛空中滲出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矮牆、廢棄建材堆頂以及巷口。他們穿著深灰色的緊身夜行衣,臉上蒙著麵罩,隻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冰冷地掃視著現場。動作迅捷、高效、配合默契,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
是風魔家的忍者。
為首一人身形如同鐵鑄,目光銳利地掃過黑田勝扭曲的屍體和地麵洇開的血跡,隨即又掃過路明非和風間琉璃最後消失的方向,眼神凝重。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極其簡潔的手勢。
無聲的命令下達。
其他忍者如同訓練有素的工蟻,瞬間散開。有人開始細致地檢查屍體,動作精準如同解剖;有人如同壁虎般攀上牆壁和建材堆,仔細搜尋任何可能遺留的痕跡;還有人如同幽靈般封鎖了所有可能進入這片區域的通道,融入陰影,徹底隔絕了外界的窺探。整個封鎖過程快得驚人,如同潮水漫過沙灘,瞬間將這片死亡角落納入掌控,抹去所有可能追蹤的線索,隻留下那具冰冷的屍體和空氣中彌漫的、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成為這個夜晚唯一無聲的證詞。
東京的夜色依舊璀璨,霓虹流淌如河,車燈彙成光帶。然而,在這片繁華的表象之下,一種無聲的、粘稠的不安正悄然彌漫。它並非源於街頭巷尾的暴力衝突,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災難,而是散布在城市各個角落的、一些看似尋常卻又令人脊背發涼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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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像不和諧的雜音,零星卻固執地敲打著城市正常的脈搏。一個失業多年、終日酗酒、據傳常對妻兒施暴的中年男子,被發現沉在自家公寓附近深度不足腰際的小河裡,屍檢結論是醉酒後溺水——可他曾是海員出身,水性極佳。一個劣跡斑斑的叛逆少年,深夜倒在公園噴泉池淺水區,毫無征兆,麵色青紫,法醫說是急性呼吸衰竭——他沒有任何呼吸道病史,現場空氣也毫無異常。一個表麵光鮮、在社區頗有名望的商人,在自家高級公寓的露台上毫無征兆地栽倒,送醫後宣告因突發心源性猝死——然而,輝夜姬調取的後台數據卻顯示其匿名訪問某些極其陰暗、甚至觸碰法律底線的網絡角落頻率異常。
這些死亡,單拿出來看,都蒙著一層“不幸意外”或“突發隱疾”的薄紗。沒有猙獰的傷口,沒有搏鬥的痕跡,現場乾淨得如同精心布置的舞台。溺水在淺水,猝死在鬨市,窒息在通風處……一切都指向概率極低的巧合。然而,當這些“巧合”如同滲水的汙點,在短短時間內頻繁地出現在城市地圖上,當法醫的初步報告一次次排除了明顯的外傷和常見毒理反應,當“死者生前身體健康”成為這些報告裡反複出現的注腳時,這層薄紗就變得無比可疑起來。
這不是瘟疫,卻比瘟疫更令人心悸。它沒有形態,沒有聲音,隻留下一個個“健康”生命的戛然而止,和一份份寫著“意外”或“病因不明”的冰冷結論。這種隱藏在“正常”死亡表皮下的異常頻率,如同水麵下湧動的暗流,終於引起了盤踞在這座城市陰影深處的龐然大物的警覺。
蛇歧八家的情報網絡開始高效運轉。風魔家的忍者們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更頻繁地掠過城市的暗角,他們銳利的目光不再僅僅盯著傳統的仇殺或地盤爭奪,而是開始審視那些被官方匆匆定性的“意外”現場,試圖從看似無瑕的表象下,摳出哪怕一絲不自然的痕跡。輝夜姬強大的數據流無聲地衝刷著全市的醫療記錄、警方案卷和異常死亡報告,進行著精密而冷酷的交叉比對。高層會議室的燈光徹夜長明,空氣凝重。一種共識正在形成:有什麼東西,某種難以捉摸、手段詭異的存在,正在這座鋼鐵森林的陰影裡,無聲無息地進行著收割。它不露獠牙,卻比任何明處的刀鋒都更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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