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家的損失，宮本家的損失…”橘政宗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每個字都像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風魔君的憤怒，犬山君的憂慮…我都知道。”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目光深處是沉重的疲憊，但更深處，是近乎狂熱的執念。
“但這代價，現在不能停！”他手杖的尖端死死壓在大阪的位置，仿佛要將它釘穿，“猛鬼眾非尋常之敵，是寄生在我們蛇岐八家血脈深處的毒瘡！戰爭，從他們撕下偽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沒有回頭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此刻停下腳步，給他們喘息之機？讓他們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更凶殘的反撲？絕無可能！”手杖再次重重敲擊地圖，發出沉悶的聲響。
“哀悼，放在勝利之後！血債，必須用血來償！”橘政宗的胸膛劇烈起伏，靠著椅背喘息了一下，那陣潮紅更盛，但他眼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我們付出的每一滴血，都在提醒我們，敵人就在那裡，就在大阪！他們的巢穴，他們的心臟！不徹底搗毀它，不將‘鬼’的根從這片土地上連根拔起，今日的犧牲，明日就會化為百倍、千倍的慘劇加諸於我們後輩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帶著藥石的苦澀和血腥的鐵鏽味，強行支撐著他即將耗儘的體力：“所以，不是停下，而是進攻！更猛烈的進攻！集合八家之力，目標隻有一個——極樂館！攻克它！碾碎它！用猛鬼眾的徹底覆滅，來告慰我們犧牲的英魂！此戰，關乎蛇岐八家的存續，沒有退路，唯有…死戰到底！”
橘政宗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戰鼓，在彌漫著哀傷與藥味的“靜心閣”內隆隆作響。風魔小太郎眼中爆發出懾人的精光，那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不顧一切的毀滅意誌。櫻井七海低垂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宮本誌雄放在膝上的手無聲地握緊，哪怕是犬山賀此刻也選擇默不作聲。而龍馬弦一郎，隻是挺直了脊背，如同接受最終指令的戰刀，目光沉凝地落在地圖上那個被手杖尖端死死壓住的城市——大阪。那裡，將注定成為下一個，更慘烈的戰場。
“靜心閣”那扇沉重木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室內濃烈的藥味、血腥氣以及橘政宗那近乎燃燒生命的宣言所帶來的窒息感。走廊裡，空氣似乎稍微流動了一些，卻依然冰冷沉重。
櫻井七海步履無聲，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隻發出幾不可聞的輕響。她沒有立刻走向自己房間方向，而是在電梯廳的轉角處停下，目光落在前方那個正要步入電梯的、穿著深灰色和服的挺拔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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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山家主。”她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電梯廳響起。
犬山賀的腳步頓住，緩緩轉過身。他臉上那被歲月深刻雕琢的線條在頂燈下顯得格外清晰，眼神銳利依舊，卻沉澱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疲憊。“櫻井家主。”他微微頷首，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沙啞磁性，“一起下去？”
櫻井七海沒有回答，隻是步履優雅地走到電梯門前。感應門無聲滑開，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這方狹小而明亮的金屬空間。電梯門合攏，隔絕了外界，隻剩下輕微的運行嗡鳴和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流。
電梯開始平穩下降。
短暫的沉默後，犬山賀的目光落在光潔如鏡的電梯內壁上，倒映著他自己和身邊這位妝容精致、氣質清冷的櫻井家主。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
“櫻井家主特意叫住我這個老頭子，也是……懷疑我犬山家避戰，才成了這次‘刮骨’中損失最小的那一家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自嘲般的淡然，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透過鏡麵反射，精準地捕捉著櫻井七海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櫻井七海微微一怔，隨即輕輕搖頭。她沒有看犬山賀，視線依舊平視著前方跳動的樓層數字，聲音清晰而穩定：“犬山家主多慮了。七海從未懷疑過犬山家對蛇岐八家的忠誠。”她頓了頓，補充道，“您的立場，是出於對整個家族的考量，這一點，我明白。”
“明白？”犬山賀輕輕嗬了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太多情緒，隻有一絲洞穿世情的蒼涼，“櫻井家主明白，風魔兄明白，大家長……或許也明白。但下麵的人呢？那些失去了兄弟、子侄、得力臂助的家族成員們呢？”他緩緩轉過頭，目光終於直接落在櫻井七海清冷的側臉上，“架不住有人這麼想啊。‘犬山賀老了，怕了，舍不得他那點家底了’……這樣的流言，想必櫻井家主也有所耳聞吧？”
櫻井七海沉默了。她塗著精致蔻丹的手指無意識地交疊在一起，指尖微微用力。她沒有否認。犬山賀之前反對風魔小太郎立刻發動如此高烈度全麵戰爭的態度是明確的，這份“謹慎”在付出了巨大犧牲的此刻，在某些人眼中，確實容易被曲解為“怯懦”或“自私”。
電梯內的空氣似乎又凝滯了幾分。
“我……”櫻井七海終於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絲，那份刻意維持的清冷麵具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出底下真實的凝重，“我確實……未曾想到，猛鬼眾已發展到如此地步，反抗會如此激烈、如此……殘酷。”她眼前仿佛又閃過那份傷亡名單上冰冷的數字，以及龍馬弦一郎彙報“屍骨無存”時那壓抑的痛楚，“他們隱藏得太深，力量膨脹的速度……遠超預估。”
“是啊，”犬山賀的目光變得幽深，仿佛穿透了電梯冰冷的金屬壁，看到了更遠、更黑暗的地方，“遠超預估。因為他們的發展，並非孤立。”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還是決定點破，“櫻井家主，猛鬼眾的背後……有‘外部’的助力。來自大海之外的力量，在滋養著他們，給他們提供了資源、技術……甚至是‘種子’。”
櫻井七海霍然轉頭看向犬山賀，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過震驚的光芒。這個情報，顯然超出了她之前的認知範疇。外部勢力？這遠比猛鬼眾自身的壯大更令人心悸，意味著這場戰爭的複雜性和潛在威脅被嚴重低估了。
犬山賀將她的震驚儘收眼底，臉上並無得意，隻有更深的憂慮：“老夫不認同風魔兄那種‘畢其功於一役’的急躁，認為那會讓我們流乾自己的血。但事到如今……”他蒼老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種沉甸甸的決心，“正如大家長所言，戰爭已經開始，沒有退路。猛鬼眾得了外力，其威脅已成燎原之勢，再不容我們徐徐圖之了。”
他挺直了原本就筆直的背脊，那身深灰色和服下的身軀仿佛蘊藏著曆經歲月磨礪後仍未枯竭的力量。“老夫這把老骨頭，或許不夠熱，不夠烈，但為了蛇岐八家的根基，為了減少像宮本家、龍馬家那樣……痛失棟梁的慘劇再次發生……”犬山賀的眼神銳利如刀鋒出鞘，“不能再吝嗇了。該出手時，便由不得這把老骨頭再藏著了。”
“叮——”
電梯抵達底層的提示音清脆地響起，打破了這方狹小空間裡沉重的對話。金屬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外麵明亮的光線和往來人流的細微嘈雜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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