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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寒天竹屋(1 / 1)

竹屋裡的油燈“劈啪”一聲爆了個燈花,暖黃的光瞬間照亮了全屋,連牆角的蜘蛛網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張竹桌歪歪扭扭地立在中間,四條腿有兩條墊著碎竹片,像個踮著腳站不穩的醉漢;桌旁的木凳看著是新打的,卻還帶著沒磨平的毛刺,棱角鋒利得能當小刀子用,蘇震試著坐了一下,沒兩秒就齜牙咧嘴地站起來:“這凳子比鐵砧還硌屁股,坐久了怕是要練出鐵屁股功!”

牆角的水缸滿得快溢出來,水麵映著油燈的光,晃得像塊碎金子,偶爾還飄著片落葉——不知道是從哪飄進來的。李銘坤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活像個查案的捕快,手指在竹牆上劃了一下,指尖沾了層濕綠的竹屑,他撚了撚,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屋子怕是剛蓋了半個月,竹子濕得能擰出水——生火怕是要冒黑煙,嗆得人直咳嗽,到時候我們三個都得變成黑炭頭,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他又拿起桌上的油燈,燈芯白得像新彈的棉花,連半點燈花結都沒有,湊到鼻尖聞了聞,語氣更警惕了:“這燈也是新的,連油都隻倒了半盞,看樣子我們是頭撥進來的‘客人’——哪有主人家備了新燈新凳,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怕不是請君入甕的圈套。”

“你這老江湖,膽子比針尖還小!”王國鋼(偽裝的王賓)拍著大腿笑,破棉襖的下擺掃過火盆,帶起一陣細灰,嗆得他自己先咳嗽了兩聲,“山民蓋屋跟娶媳婦似的,得挑良辰吉日才肯住——去年我在吳中,有戶人家蓋了屋,愣是等了三個月,就為了選個‘水旺’的日子搬進去,說能保莊稼豐收,結果等搬進去,地裡的麥子都快旱死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銘坤卻搖著頭,走到門邊指了指外麵的燈籠,語氣篤定:“前輩您看,燈籠裡的蠟燭還有四寸長,點燃的痕跡還新鮮著,蠟油都沒凝固——要是主人沒住,誰點的蠟燭?總不能是山裡的猴子學做人,還懂得掛燈籠迎客,順便把蠟燭點上吧?”他邊說邊往蘇震那邊挪了挪,眼神裡滿是“這老頭不對勁”的暗示。

王國鋼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像被凍住的麵團,隨即又揉開老頑童的模樣,伸手拍了拍李銘坤的肩膀:“你呀,就是想太多!說不定是路過的樵夫,進來避過雪,點了蠟燭取暖,走的時候忘了吹——山裡人實誠,哪有那麼多彎彎繞?”說著他蹲下身,從懷裡掏出火折,“先把火盆點了,我這老骨頭快凍成冰碴了,再凍下去,骨頭縫裡都得結冰。”

火折“呼”地吹亮,橘紅色的火苗晃了晃,引燃了火盆裡的木炭。沒一會兒,暖意在屋裡散開,還帶著股淡淡的異香——像蘭花香混著點麝香,聞著讓人渾身發軟,連眼皮都想往下耷拉。蘇震心裡一動,瞬間想起魏離教他辨識迷藥時說的話:“‘幽蘭散’是錦衣衛的獨門軟筋散,摻在炭火或香裡,聞多了能讓人渾身無力,跟沒骨頭的麵條似的。”

他悄悄屏住呼吸,用眼角餘光掃向李銘坤——隻見師叔正低頭搓手,鼻尖已經開始冒細汗,臉色也有點發白,顯然是吸了不少迷藥,連手指都開始微微發抖。蘇震趕緊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李銘坤的腳踝,幅度小得像不小心碰到,同時故意提高聲音轉移話題:“前輩,傍晚在船上您說我身負白虎之力,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難道我真能像老虎一樣厲害?”

王國鋼眯著眼,手指撚著胡須,故作高深地搖頭晃腦:“你聽過李玄霸嗎?那小子能舉著八百斤的錘子打仗,就是身負青龍之力;還有李存孝,人稱‘飛虎將軍’,是朱雀附體——這白虎之力,主的是殺伐,你眉間藏著股白氣,平時看不出來,一運功就顯形,跟揣了個小老虎似的,一不留神就能蹦出來咬人。”他頓了頓,話鋒突然一轉,眼神變得銳利:“你父母是誰?在哪遇見的白虎?這白虎之力可不是天生就有的,定是遇到了奇遇。”

蘇震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這老頭開始套話了”,嘴上卻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眼圈都紅了:“我爹娘早年就沒了,是被一頭大白虎撲倒的,幸好師父魏離路過救了我——具體在哪,我年紀小記不清了,隻記得那天雪下得很大,老虎的眼睛亮得像燈籠,嚇得我直哭。”他邊說邊偷偷觀察王國鋼的表情,見對方眼神鬆動,趕緊補充,“師父說我命大,被白虎嚇出了後遺症,所以才有點怪力氣,哪是什麼白虎之力呀。”

李銘坤也趕緊幫腔,隻是聲音有點虛,底氣不足:“是啊,小蘇記性差,連去年在哪采的草藥都忘了,更彆說小時候的事了。他那點力氣,也就夠挑兩桶水,跟白虎之力差遠了。”他說著還想拍胸脯,結果手剛抬起來就軟了下去,心裡暗罵“這迷藥真厲害,才吸了幾口就沒力氣了”。

王國鋼盯著兩人看了半晌,突然“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破棉襖的下擺都被帶得飛了起來:“你們這兩個小騙子!還想蒙我?我明明聽說魏離在丹山隱居,還跟你策劃刺燕大計——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當我老糊塗了?”他猛地扯掉身上的破棉襖,裡麵露出件暗紅色的錦緞官服,料子光滑得能反光,腰間掛著塊黃銅腰牌,上麵刻著“錦衣衛統領”四個大字,閃著冷光。

“嘩啦”一聲,竹屋的門被推開,冷風裹著雪粒灌進來,四個蒙麵黑衣人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得像一個人操縱的木偶。他們手裡的長劍閃著寒光,劍尖都對著李銘坤和蘇震的四肢關節,顯然是想生擒,怕傷了活口。為首的黑衣人還故意用劍鞘敲了敲竹桌,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示威。

“你這老狗!竟敢裝隱士騙我們!”李銘坤氣得想站起來,可渾身軟得像沒煮透的麵條,剛撐著桌子起身,膝蓋一軟,又“咚”地坐了回去,連罵人的話都變成了氣若遊絲的“你這老…狗…不得好死…”。兩個黑衣人趁機上前,長劍“唰”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涼的劍刃貼著皮膚,嚇得他瞬間不敢動了,心裡卻在咆哮“早知道就不跟這老騙子上岸了,現在好了,成了待宰的羔羊”。

蘇震心裡卻樂開了花——幸好白虎附體百毒不侵,這“幽蘭散”對他半點用沒有,反而讓他更精神了。但他表麵還是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雙手亂擺,聲音發顫:“大人饒命!我們就是普通百姓,不是什麼建文餘孽!我就是個跟著師叔收布的,連劍都不會用,您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哪像會作亂的人呀?”他邊說邊故意把照膽劍往身後藏了藏,一副害怕被發現的樣子。

“少裝蒜!”一個黑衣人厲聲喝道,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長劍“唰”地直刺蘇震的左肩,想先廢了他的胳膊。蘇震早有準備,手腕一翻,照膽劍“唰”地出鞘,劍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像裹了層碎月光,連火盆裡的炭火都被劍氣引得“劈啪”響。他一劍“鬆濤穿雲”劈出,劍風卷著炭火灰,迷得黑衣人睜不開眼,“當”的一聲脆響,精準地格開了對方的劍,震得黑衣人手腕發麻,長劍差點脫手。

另一個黑衣人見狀,從側麵偷襲,長劍“毒蛇吐信”直刺蘇震後腰,想打他個措手不及。蘇震左腳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像片被風吹起的竹葉,輕飄飄地避開,同時反手一劍“暮煙蔽日”,劍刃擦著黑衣人的手腕劃過,帶出一道血痕。黑衣人嚇得趕緊收劍,手腕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間被炭火烤得冒了白煙,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喊出聲。

“好小子!還藏著一手!”王國鋼站在一旁,看得眼睛發直,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刀,卻沒敢上前。他身邊一個體型微胖的黑衣人慢悠悠地掏出個核桃,在手裡盤得“咯吱”響,聲音懶洋洋的:“急什麼?這小子劍法不錯,比上次抓的那個‘江湖第一劍’強多了——我再看看他的招式,說不定能抓出點同門的線索,到時候一並剿滅,功勞更大。”

這黑衣人正是錦衣衛聘請的高手毛傑,直屬於紀綱,向來不把王國鋼放在眼裡,連說話都帶著股傲慢。王國鋼氣得臉發青,像被凍紫的茄子,卻又不便發作——毛傑的武功比他高,後台也硬,隻能盯著戰局咬牙:“再等下去,這小子就要把我的人砍了!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你擔待得起嗎?”

蘇震這邊打得正酣,一點沒受兩人爭執的影響——他施展開魏離教的“鬆風劍法”,劍招靈動得像山間的清風,時而輕盈如蝶,時而剛猛如虎。一劍“翠斂愁眉”挑開黑衣人的劍,劍刃帶起的風把對方的蒙麵布都吹飛了,露出張滿是胡茬的臉;又一劍“斷雲殘雨”劈向對方胸口,劍風帶著炭火的溫度,烤得黑衣人臉頰發燙,趕緊往後退,卻不小心踩在了火盆邊的木炭上,“嗷”地叫了一聲,跳著腳往後躲,活像隻被燙到的猴子。

兩個黑衣人雖說是錦衣衛的好手,可麵對蘇震的白虎之力,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一個人的劍被蘇震一劍震得脫手而飛,“咚”地插在竹牆上,劍身還在“嗡嗡”作響;另一個的衣角被劍風刮到,沾了點炭火,“滋啦”一聲燒了起來,他慌忙伸手去拍,露出個大大的破綻。蘇震趁機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黑衣人“噗通”跪倒在地,疼得直咧嘴。

“就是現在!”蘇震心裡一喜,一劍“流雲破月”刺出,劍尖直指黑衣人的肩井穴,隻要刺中,這人就會當場失力。可就在這時,毛傑突然動了——他身形快得像道黑影,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根手腕粗的鐵鏈,“唰”地甩向蘇震的手腕,鐵鏈上的鐵鉤閃著寒光,像毒蛇的獠牙,顯然是想鉤住照膽劍,把劍奪過來。

蘇震趕緊收劍,手腕一翻,劍刃擦著鐵鏈劃過,“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震得他手心發麻。他抬頭看向毛傑,隻見這人臉上的布蒙得不嚴實,露出的嘴角掛著冷笑,手裡的鐵鏈在地上拖得“嘩啦”響,像條不安分的蛇:“白虎附體又如何?在我這‘鎖龍鏈’麵前,你照樣得束手就擒!這鏈子專克各種蠻力,上次有個能舉鼎的壯漢,被我一鏈鎖住,連動都動不了。”

李銘坤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可渾身軟得像麵條,隻能氣若遊絲地喊:“小蘇!小心他的鐵鏈!這鏈子能鎖筋脈,被纏住就完了!”他想衝過去幫忙,卻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心裡把王國鋼罵了千百遍“老騙子,早知道就該先給你灌迷藥”。

蘇震卻絲毫不慌——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白虎之力正在沸騰,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連握著劍柄的手都更有力了,照膽劍上的金光也更盛了,像裹了層太陽的光芒。他劍尖斜指地麵,眼神堅定,嘴角還帶著點笑意:“有本事就來試試!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鎖龍鏈硬,還是我的照膽劍利!說不定你的鏈子,還沒碰到我的劍,就被劈成兩段了!”

竹屋裡的油燈被劍風刮得忽明忽暗,火苗晃得人影在牆上亂舞,像群張牙舞爪的怪物。火盆裡的炭火濺出來,落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小黑點,有的還燒到了竹屑,發出“滋滋”的聲響。王國鋼盯著蘇震的背影,心裡暗暗嘀咕:“這小子怎麼跟打了雞血似的?幽蘭散對他半點用沒有,早知道就多放兩斤迷藥,把他也迷倒,省得現在這麼麻煩!”

而毛傑則收起了小覷之心,手裡的鐵鏈繃得筆直,像根即將發射的箭,眼睛死死盯著蘇震的劍尖——他知道,接下來的這一擊,定是分勝負的關鍵。若是能擒住蘇震,不僅能立大功,還能弄清白虎之力的秘密;若是輸了,丟的可不止他自己的臉,還有紀綱大人的顏麵。

蘇震深吸一口氣,體內的白虎之力彙聚到手臂上,照膽劍的金光幾乎要照亮整個竹屋。他盯著毛傑的鐵鏈,尋找著出擊的時機,心裡盤算著“等他鐵鏈甩過來,我就一劍劈向鏈節,那裡是最薄弱的地方,肯定能劈斷”。兩人就這麼對峙著,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有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和炭火的“劈啪”聲,在寂靜的竹屋裡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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