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天亮就要開拔,而半夜突然到訪,肯定會讓人胡思亂想。
如果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比如來與羅庭商榷戰術,那也太假了。
而如果什麼都不說,隻是要求見麵,那對方一定會起疑心,哪怕見了,也會加強防備。
就算是友軍,貴為皇子,挑夜裡偷偷來,怎麼都不可能是小事。
所以,再一次明牌。
琅琊這座城池的特點,就是囤積了大量的輜重,相當於當初赤壁之戰前的江夏。劉備之所以有資格和孫權結盟,主要就是劉琦擁有江夏,再加上江夏的軍資儲備量十分強大。
都快要去朔風了,這個時候來找羅庭能為什麼?
直接把目的告訴他,反倒是會讓他安心。
那有可能借嗎?
是絕對不可能借的。
但正因為絕對不能借,他就更會見魏忤生了。
這就跟借錢一個道理,朋友請你出來吃飯,明擺著要借錢,而能借又不能借的時候,才是最糾結的。
如果絕對能借,那沒問題。
如果絕對不能借,還能吃朋友一頓飯。
當然,這也跟魏忤生的身份,以及他的‘民望’有一定關聯。
殿下現在的民望,就是慷慨赴死的勇氣,發人振奮。
“殿下,請——”
進入城之後,魏忤生等三人就被安排到了驛館,等待著羅庭的回應。而沒過多久,便有一位文官親自過來邀請。
於是,在深夜裡,三人直接動身,去往將軍府(同時兼任太守府)。
一般來說,都尉和太守是一個郡的兩個最高長官,都尉正四,太守正三,雖品級不同,但沒有太嚴格從屬關係,也不兼任的,不然行政主官的權力就過高了。但在邊境這些地方,為了令行禁止,部分郡是一肩挑的。
當然,涼州的刺史和都督還是兩個人的。
因為倘若這兩個人合在了一起,由一人擔任,那就成了一個非常恐怖的東西——州牧。
常言道:廢史立牧,可得回合結束。
大漢實亡,根源就是廢史立牧,讓皇權等同虛設。
所以這個羅庭,是絕對的實權派。
並且他的官職是門牙將軍,正三品,並非都尉。
按照級彆來說,跟魏忤生一樣,其中軍隊職務還要高於對方。
“羅將軍是單獨見我嗎?”走夜路時,魏忤生問。
“是的。”文官解釋道,“將軍說既是要事商榷,那不宜讓其餘官員將領在場。還說,招待不周,請殿下原諒。”
“無妨,特殊時刻。”
魏忤生抬了下手,表現得十分平和。
接著,三人就一起進了郡府。
在署內大堂,羅庭提前相迎。並且在見到的那一刻,便雙手握拳,單膝下跪:“末將,見過六殿下。”
他軍階確實是高於魏忤生,但真的要覺得自己是長官,那就是做大死了。
“將軍請起。”
魏忤生連手都沒有伸出,主動去扶,隻是平靜的說了四個字,態度頗為高傲。
但羅庭並未太放在心上,起身了。
“門,心月。”魏忤生說。
接著,心月轉頭就把門給關上了。
此時,偌大的署府內,隻剩下著甲配劍的魏忤生,無甲配劍的心月,還有宋時安。
而對麵的那位羅庭將軍,身材高大結實,麵目俊朗正氣。一點兒花瓶的氣質都沒有,泛著鱗光的玄鐵鎧甲被他完全撐起,那把鞘有些許生鏽的虞刀,也看起來充滿了故事。
這個男人很強。
並非欽州勳貴背景,全憑軍功,在不到四十歲的時候,做到了軍隊裡的正三品,足以見其過人之處。
想要靠魏忤生和心月將其武力製服,看來不太可能。
雖說不清楚他倆戰力如何。
但殿下這種連鐵鼙鼓都沒有的,還是往邊上稍一稍吧。
“請羅將軍,將輜重借於我軍,以守朔風。”魏忤生語氣冷峻道。
聽到這個,羅庭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殿下這不是商量的口吻。
還是說殿下非常清楚一點,借是借不到的。
所以,要逼我。
“抱歉殿下。”
既然如此,羅庭也沒有跟魏忤生溫和的必要了,直接回應道:“倘若這是在下的私財,殿下要守朔風,那末將願意全部捐出。但這屬於朝廷,恕在下不能借出。”
“我受陛下聖諭,有臨陣調動輜重軍隊之權。”
剛才說借,現在又言擁有調度權,魏忤生話裡的自相矛盾,演都不演了。
“那請殿下,給在下看聖旨。”
保持著跟魏忤生的距離,羅庭伸出了手掌,同時雙眼如同鷹般銳利,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是口諭。”
“若非宮中掌印宦官親至,其餘人口諭調動不了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