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白眼翻到了天靈蓋。
還沒等他憋出反擊的話,李雪已經上前一步,一把親親熱熱地挽住陳小雨的胳膊,半拉半拽地就往外走,聲音帶著點撒嬌的嗔怪:
“小雨姐!真沒乾啥!他就是問我明兒個去不去縣裡搭把手,我明兒還想去桃姐家幫忙哩!你到底去不去嘛?”
“去!當然去!”陳小雨下意識應了聲,心思想著剛才那場麵,樂嗬嗬地被李雪拉出了門。
臨出院門還回頭瞪了陳冬河一眼,壓低嗓門兒:“老實點啊臭小子!”
陳冬河看著姐倆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無奈地仰頭望天,長長籲了口氣。
自家這二姐,這風風火火的勁兒,啥時候能替他這當弟弟的想想臉皮喲!
一個人也懶得生火做飯,陳冬河乾脆溜達著往打穀場走去。
還沒走近,那濃鬱的香氣就勾魂似的飄了過來。
幾口大鐵鍋架在臨時壘的泥灶上,底下的柴火劈啪作響,湯水翻滾,咕嘟咕嘟冒著泡。
大骨頭的濃香混合著燉得爛糊的土豆特有的醇厚氣味,在初冬微涼的空氣裡霸道地彌漫開去,勾得人肚子裡饞蟲造反,咕咕直響。
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沉默地縮在場院的角落當悶葫蘆。
難得心情不錯,主動湊到了鄉親們堆裡。
有人眼尖瞧見他,立刻嚷開了:“快看!咱村的打虎英雄來啦!”
眾人“呼啦”一聲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對他前幾日孤身進山獵野豬打棕熊的壯舉好奇得要命,一時間真成了眾星捧月。
“冬河啊,快說說!那頭大野豬真有磨盤那麼大?乖乖,那得多凶?”
老栓叔吧嗒著煙袋,吐著煙圈問。
“聽說那熊瞎子一巴掌能拍斷碗口粗的樹?拍碎石頭是真的假的?”二愣子擠在最前頭,眼睛瞪得溜圓。
陳冬河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難得地賣起了關子。
他略略挺直了腰板,唾沫星子橫飛地就吹上了。
“嘿!那可不!你們是沒見著!那家夥,黑壓壓、烏泱泱的一片湧過來,林子裡的光都給遮了半邊天,那獠牙呲著,跟彎刀似的……”
他半真半假,添油加醋,說得繪聲繪色,緊張處還比劃兩下,惹得周圍一片驚呼抽氣,間或爆發出哄堂大笑和嘖嘖稱奇。
不遠處的陳大山,正眯著眼“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灰白的煙霧繚繞在皺褶深刻的臉上。
他看著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眉飛色舞的兒子,臉上的溝壑不由自主地舒展開來,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場麵,他夢裡不知反複夢見多少回了。
兒子變了,變得有本事了,敢擔當了,也變得像棵樹一樣能頂門立戶了,能紮進人堆裡說說笑笑了!
這不正是他這半輩子當爹的,盼星星盼月亮盼的事兒嗎?
而此刻的兒子自己,那神采飛揚的模樣,顯然也是樂在其中,享受著這份遲來的認可和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