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張鐵柱家那個低矮的土坯院門口,就聞到一股柴火煙味兒夾雜著棒子麵糊糊特有的糧食香。
陳冬河識趣地沒進院,隻在門外扯著嗓子喊:“柱子哥!在家呢沒?”
“誰呀?”
張鐵柱的聲音,從半掩的廚房門裡傳出來,接著他端著個豁了好幾個口子的粗瓷大海碗走出來。
碗裡是黃澄澄,冒著熱氣的棒子麵糊糊,另一隻手上還攥著個硬邦邦、顏色發黑的高粱窩頭。
“冬河兄弟!吃了沒?進屋對付一口?”
“沒呢,我娘鍋裡正做著呢!”陳冬河看他端著口糧出來,知道家家這時候都在吃飯,趕緊回了一句,“車給您還回來了!”
說著,麻利地從車後座解下個鼓囊囊,沉甸甸的舊帆布袋子遞過去。
“柱子哥,山裡運氣好,弄了點熊肉,還有些乾蘑菇、乾木耳啥的,拿去給嫂子補補身子,下奶水。”
張鐵柱接過袋子手猛地一沉,眼睛瞪得溜圓:“冬河!你……你這搞的啥名堂?!就借你個破車騎兩天,你給這麼多好東西?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快拿回去!拿回去!”
黝黑的臉膛瞬間漲得通紅,死活不肯收。
陳冬河硬把袋子往他懷裡塞,語氣堅決:“柱子哥!你再跟我這麼見外,就是罵我了!山裡遇著夥兒大的,打了頭熊。”
“肉多著呢,賣了些,自家也留了不老少。嫂子這正坐月子,熊肉最壯力氣下奶水!”
“你不收下,我這心裡頭過不去,以後都不敢進你家門借車了!”
他故意把臉一板,眼珠子也瞪了起來。
張鐵柱推拒了好幾下,見陳冬河實在誠心誠意,這才半推半就地接了過去。
入手那份沉甸甸的壓手感,就知道裡麵乾貨少不了。
他臉上泛起赧然的笑容,粗糙的手掌用力地在陳冬河肩上拍了拍,透著一股莊稼漢最樸實的感激:“唉,你這人……總這麼破費……哥謝謝你了,冬河兄弟!”
倆人站在門口又扯了幾句山裡的驚險,初生娃娃的瑣事,陳冬河這才告辭回家。
邁步剛進自家院門,飯菜的香氣就熱乎乎地撲到臉上。
老娘王秀梅沉著臉,和二姐陳小雨正悶著頭,把粗瓷碗筷一樣樣擺到屋裡低矮的飯桌上。
陳冬河一露麵,王秀梅立刻用眼刀子剜了他一下,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旁邊的二姐陳小雨則飛快地丟過來一個“你自求多福”的促狹表情。
陳冬河咧嘴一笑,搓著手湊到桌邊,故意擺出一副凝重嚴肅的模樣,清了清嗓子:“爹,娘,有個大事兒,我得跟你們說道說道!”
他目光掃過桌邊眾人,特意在陳小雨那白皙的臉蛋上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這事兒啊……跟我二姐關係大了去!”
陳小雨的心“咯噔”一下,心跳驟然加速,臉蛋“唰”地漲成了熟透的蝦子。
她以為陳冬河這混蛋弟弟,要把她心裡藏了人的秘密,當著爹娘麵捅破了!
“老三!你給我把嘴閉上!”她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像隻炸毛的貓,“噌”地站起來就撲過去要捂陳冬河的嘴。
眼睛裡滿是羞惱,還帶著一絲被戳穿心事的驚恐。
陳大山和王秀梅被這突如其來的姐弟扭打逗樂了,隻當是平常的鬨騰,都笑著搖頭,準備端碗吃飯。
“二姐!現在攔著我不讓說,待會兒你可彆把腸子悔青了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