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心底一聲冷哼,微微抬起身體,透過蒙著霜氣的破窗戶縫往裡飛快地瞄了一眼。
昏暗的油燈下,李金財和李金寶兄弟倆正對坐喝悶酒。
桌上倆菜——一盤鹹菜疙瘩,一盤幾乎沒什麼油星的炒白菜幫子。
炕桌上的酒,八成是因為心頭恨意難消,一瓶“北大倉”已經見底了。
李金寶“啪”地一聲又啟開一瓶,給自己和弟弟倒滿。
酒入愁腸,話匣子更是關不住,他一口一個“小雜種”、“小王八犢子”地咒罵著陳冬河全家。
陳冬河現在完全有能力下手。
以他的本事,讓這兩兄弟“意外”身亡,神不知鬼不覺,並非難事。
但念頭一閃而過,立刻被他摁了下去。
現在弄死他們,帽子叔叔追查起來,自己下午剛去過鄉裡打酒的行蹤,就太打眼了。
這個時間點,可沒誰給他作證沒來過李家村。
為了避免惹麻煩上身,他得沉住氣!
陳冬河眼中厲芒閃爍,已然打定了主意。
明天一早就在李家村後山候著,看他們會不會一起進山……
要是一鍋端了,那就最好!
哪怕隻逮著李金寶一個,也有辦法讓他乖乖吐出李二狗的耗子洞!
屋裡那兄弟倆喝得眼珠子通紅,舌頭發硬,唾沫星子橫飛地繼續編排著如何折磨陳家的惡毒計劃。
陳冬河壓下心底的怒火,不再停留,如同暗夜中的狸貓,身影一晃便融入屋後的黑暗中。
他選了最近的山路,爆發出驚人的腳力,不到半小時便抄近道奔回了陳家屯。
在村口無人處,他裝出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搬出了那個沉重的大酒壇子扛在肩上。
“爹!快搭把手,快拎不動啦!”
他壓著嗓子朝自家院門喊。
陳大山聞聲快步出來,一見那足有半人多高的大酒壇子,眼珠子瞪得溜圓:
“哎呀我的老天爺!兔崽子,你搬了個酒缸回來啊?這得多少斤?!”
王秀梅緊跟著出來,也是一陣驚呼:“哎呦我的兒!你這孩子!”
陳大山過去接手,雙臂一沉,穩穩抱起,一邊往屋裡挪一邊估摸:“咋地也有百八十斤吧?冬河啊,你弄這老些酒回來是乾啥?”
王秀梅也一臉的不解和心疼,這酒得花多少錢?
二姐陳小雨披著棉襖也出來了,睡在裡屋的小丫頭沒被吵醒。
陳冬河笑著跟進屋。
“爹,我不是弄了半壺鹿血嘛,再加上那寶貝玩意兒,”他朝房梁上掛著的鹿鞭努了努嘴,“這可是正經好東西,泡少了糟踐了!”
“最少泡半個月,我再上山采點補身子的草根樹皮添進去,到時候每天溫一杯下肚,那勁兒道,絕對給您老把筋骨補得梆梆硬!我娘閒了也能抿兩口暖和暖和身子骨。”
這話正中陳大山下懷。
老漢一聽,眼睛都亮了幾分,嘴上沒多說,心裡卻熨帖得很。
他二話不說,拎起陳冬河帶回來的軍綠色鋁水壺,揭開酒壇蓋子,小心翼翼地把那腥紅粘稠的鹿血一股腦倒了進去。
接著用長柄酒勺子舀出壇子裡的酒灌入水壺,蓋緊壺蓋,手臂猛力搖晃幾下,“嘩啦嘩啦”聲分外響亮。
這是讓壺裡殘留的鹿血徹底化進酒裡。
最後,他再將這壺“血酒”全部倒回大壇。
陳冬河跳上炕,取下那根凍硬實了的寶貝鹿鞭,像投擲標槍一樣,“咚”地一聲,精準地投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酒海之中。
父子倆對了個眼神,陳大山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極淡卻心照不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