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句,喊得那叫一個敞亮通透。
人群哄然叫好,嬉笑聲、口哨聲、祝福聲此起彼伏。
李雪就站在人群後麵,早把她大舅李國棟也拉來了。
此刻聽到陳冬河當眾的表白和“宣言”,瞬間感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整張俏臉“騰”地一下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耳朵根都燒起來了。
她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忍不住從手指縫裡偷偷往外瞧。
李國棟看著外甥女那窘迫又掩不住歡喜的模樣,再看看站在院子中央意氣風發,當眾示愛的陳冬河,忍不住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大笑起來,聲若洪鐘。
“好小子!這話我當大舅的可都記下了!親耳聽見的!”
他大步走到陳冬河麵前,蒲扇大的巴掌拍了拍陳冬河結實的肩膀。
“冬河,你小子有種!不過……”
他故意板起臉,虎目圓睜:“你大舅我也把話撂這兒!以後你要是敢欺負小雪半根毫毛,讓她受一點委屈……”
“嘿!我們這四個當舅的,外加我爹,就能把你小子收拾得明明白白!聽見沒?”
“大舅!”陳冬河嬉皮笑臉地應著,隨即就順杆子往上爬,“改口費啥時候給啊?我媳婦兒的舅爺們,可不能忒小氣!”
李國棟被他這憊懶樣兒氣笑了,朝他胸口不輕不重捶了一拳,笑罵道:
“臭小子!少在這兒給我耍貧嘴!少不了你的!到時候紅紙包塞個鼓的!”
李國棟心裡頭其實滿意得很。
他們李家男人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陳冬河有能力,敢擔當,關鍵是對李雪那份心意和袒護,那是明晃晃擺在台麵上的。
他們不求大富大貴,就希望李雪以後彆像她娘當年那樣受欺負憋屈一輩子。
至於李雪那“小辣椒”的名聲?
嘿!在能降得住她,又願意護著她的陳冬河麵前,那反而成優點了!
喧囂熱鬨漸漸平息,人群在相互的笑鬨中各自散去,陳冬河家的小院終於恢複了平靜。
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裡,映出一片清冷的輝光。
陳冬河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他回到屋裡,輕輕掩上門,眼神變得銳利而深沉。
“爹,娘,你們過來下。”
他壓低聲音,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父母說道。
昏黃的煤油燈下,陳冬河的神情異常嚴肅。
他低語幾句,語速極快,眼神在燈影下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爹娘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憂慮和覺悟。
最終,兩人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深了。
整個陳家屯陷入沉睡,隻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犬吠。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滑出自家的土坯房,如同遊魚入水,融入了濃稠的夜色之中。
陳冬河走到足夠遠的地方,避開任何被村民發現的可能性,這才意念一動。
一輛擦拭得鋥光瓦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憑空出現在田埂小道上。
他翻身上車,雙腳猛蹬腳踏板,鏈條發出輕快的“噠噠”聲,自行車如同離弦之箭,載著他朝縣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破開夜風的呼呼聲響在耳邊,兩旁的田野和樹林在月光下飛速倒退。
山裡的路不好走,但他騎得異常沉穩。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開了頭,就如同離弦之箭,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他事先在家就琢磨好了一切,已經用一筆剛勁字體寫好了匿名信。
那字體筋骨虯結,力透紙背,絕不像出自一個二十郎當歲年輕後生之手。
這年月的縣城,路燈昏黃稀少,更彆說監控攝像了,夜路空曠得如同無人之境。
憑著上輩子的經驗和高超的身手,潛入縣城那座莊重而略顯老舊的縣大院,對他而言難度並不比鑽一片高粱地高多少。
高大的院牆下,他輕靈如貓,閃展騰挪,所有動作乾淨利落,不帶起一絲多餘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