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還不是你爹那傻大膽兒!”王秀梅笑著埋怨,可言語裡滿是歡喜,“昨晚上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給大仙倒了小半杯高粱燒!”
“就想……就想敬仙家一杯,拉拉近乎。誰承想啊,”她忍著笑,壓低了聲音,“大仙爺這酒量嘛,實在是不太行!”
“才喝了半杯,那小白腦袋就一點一點的,眼皮子打架,不一會兒,就四仰八叉直接趴你爹自個兒的枕頭上,睡得呼嚕嚕的!可把你爹給美壞了!”
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爹還硬湊過去,挨著大仙躺著睡的!說是能沾仙氣!一晚上連個身都沒敢翻,怕驚擾了大仙清夢!”
陳冬河嘴角抽搐了一下。
彆說這小東西,就是個人,挨了那五十多度的烈性高粱酒,也得趴窩!
這算什麼靈驗?
純屬灌醉!
“那……大仙沒事兒吧?喝了酒彆傷了仙體吧?”他趕緊追問,可彆真把恩人給喝壞了。
“沒事沒事!好著呢!”王秀梅笑得皺紋舒展,指著活蹦亂跳搶食的白毛黃仙,“你爹今早天沒亮就爬起來了,說他做了個好夢!”
她模仿著丈夫講述夢境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夢裡啊,他跟大仙爺盤腿坐炕頭上,臉對臉嘮了半宿!”
“大仙爺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跟他說,在咱家哪兒都好,就是愛吃,尤其愛吃帶油水的!”
“隻要咱把它喂得飽飽的,它就能保你出門在外百邪不近身,還能讓咱家……嗯,”
她使勁點頭,無比篤定:“讓你成百歲不老神仙!”
陳冬河看著老娘那副深信不疑,仿佛神仙就在眼前顯聖的神情,還能說什麼呢?
隻能心裡默默感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老爹這夢做得也忒是時候了。
這“仙緣”算是徹底在爹娘心裡紮下根了。
他走到灶房門口,看見陳大山高大的身影正在裡麵忙活。
這個平時沉默得像塊山岩的漢子,此刻動作竟透著一股笨拙的溫柔。
他正把一個連夜用香樟木塊雕出來的,邊角打磨得溜光水滑,還帶著淡淡木頭清香的小木碗放在灶沿上。
手裡捏著剛出鍋的暄軟白麵饅頭,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撕著裡麵最白最軟的內芯,指尖拈成指甲蓋大小的碎塊。
一絲不苟,無比虔誠地堆放進那精致的小碗裡,堆得像座小小的雪山。
那專注勁兒,比他侍弄自己最金貴的旱煙苗還要精細百倍。
這是專門給白毛大仙準備的“點心”,生怕粗糲的饅頭皮硌著仙家的牙。
陳冬河瞧著這一幕,心頭那點哭笑不得的感覺漸漸消散,湧上一股暖流。
想到這群小東西日後或許會更親近供養它們的爹娘,倒也覺得挺好。
自己這個“引薦人”,也算給爹娘找了點樂子和寄托。
但一個念頭冷不丁蹦出來,讓他心頭一緊。
“娘,”陳冬河語氣鄭重了幾分,走到王秀梅身邊,“爹往後要是想帶著大仙出門遛彎,或者跟旁人顯擺咱家的仙緣,您千萬給我攔住了!”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十裡八村,眼紅得滴血的人能少?嚼舌頭、潑臟水那都是輕的!”
“萬一碰上破四舊那陣瘋勁還沒過去,再惹上什麼工作組來搞事……”
他沒說透,意思卻很重,眼神裡帶著嚴肅的警告。
王秀梅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眼神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