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頭急得在後麵連連拱手,一疊聲地賠不是,聲音帶著哭腔:“冬河兄弟!對不住啊!千錯萬錯都是俺這張老臉惹的禍……是俺瞎了眼……”
他急赤白臉地喊著,眼看著牛車越走越遠,終於明白這倔強後生心意已決。
隻得狠狠一跺腳,踩得積雪四濺,邁開那雙老獵人的腿腳,也加快步伐,朝著縣城方向拚命小跑起來,背影倉皇。
陳冬河目送著那抹蒼老卻跑得飛快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拐彎處,嘴角極輕微地向下抿了一下,眼神深邃。
這事兒,眼下絕不能一口應承這老炮頭。
就算心裡已有盤算,也得讓林業隊那邊先開口。
老炮頭活成精了,自個兒直接上趕著去,他準起疑心,以為另有所圖。
現在這邊先堵死口子,那老家夥沒轍,隻能轉去纏林業隊。
林業隊正為敵特的事焦頭爛額,壓根兒抽不出人手。
多半就得想起他陳冬河這現成的,能單刀殺虎的狠人!
到時候,八成是那總隊長王凱旋親自找上門來。
那時節……趁機開口要幾匣子子彈,應該手拿把掐了!
這趟縣城的“禮”,那到底是送,還是不送?
他原本的盤算就是繞著這“子彈”打轉。
如今機會自己撞上門來,再巴巴地去送禮,豈不是傻?!
而且顯得太刻意。
供銷社櫃台底下倒確實壓著黃澄澄的子彈盒。
可你一次要的太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售貨員,轉身就能把你名字報到民兵連或是派出所去。
眼下這年月,風聲緊,處處是眼睛,事事都得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再過些年,連供銷社這扇門都未必敞開了……
得未雨綢繆。
陳冬河最硌硬的,還是前些天發現的那個埋在山裡的破舊要塞。
除了滿坑滿穀的黃金寶貝,牆角還歪著幾杆生了厚厚紅鏽的三八大蓋。
可那玩意兒丟在那暗無天日的鬼地方不知多少年月,沒人管沒人問,槍管子都長滿了暗紅的黴斑。
拿手一摳,鐵鏽簌簌往下掉,全是渣滓。
真要使喚,搞不好就得當場炸膛,把臉盆崩個窟窿!
那些老舊的銅子彈殼子,跟他手裡頭那把水連珠的槍膛也對不上卯榫。
想用三八大蓋?
就得去村裡低三下四地借槍!
費那勁兒乾啥?
要塞裡翻出來的子彈加起來也沒多少,杯水車薪。
要搞子彈,還得走林業隊這根正藤。
路子正,手續清,以後才源源不斷,省心省力!
心裡頭盤算著這些七七八八,老黃牛也總算是磨磨蹭蹭到了縣城。
牛車上堆著的貨,早就被他嚴嚴實實蓋上了一塊沾滿灰土的厚雨布。
鼓鼓囊囊的不知裝的啥,隻透出濃鬱的血腥氣和野獸的膻味。
進城的人和車不算多,大多是周邊村屯的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