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已從懷裡掏出個藍布包,遞過去。
陳大山手指粗糲,帶著常年勞作的繭子,接過那沉甸甸的布包時,分明感覺手臂往下一墜,像是接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抖著手打開包,裡麵是厚厚一遝簇新的大團結,怕是有整百張!
他那雙捶打過無數山林風雨的手,竟像得了擺子似地發顫,喉嚨也像是被一把棉花堵住了。
“兒……兒啊……這……這全是……你拿命換的血汗錢呐!”
“爹!您又瞎尋思啥!”陳冬河趕緊換上一副眉開眼笑的神情,語氣輕快。
“您瞅瞅!咱家那位大仙爺您又給忘到後腦勺了?這是正兒八經黃大仙賞給咱家的富貴!是趕上了大運,撿的漏!”
他湊近些,壓低嗓門,掰著手指頭:“您再琢磨琢磨,那頭大蟲身上的傷,那陣仗!明擺著是有比它還橫的主兒把它禍害了,我就是趕巧撿了個落地桃子。”
“要不是黃大仙在暗地裡使神通,那老虎我能順順當當引來狼群拾掇它?再說了……”
陳冬河的聲音壓得更低,年輕臉龐上掠過一絲被“仙人”眷顧的得色:
“黃大仙教我的本事,您老可是親眼瞧見了?前兒個幾頭餓急眼的狼撲過來,咋樣?連我汗毛都沒蹭著!”
“就算撞見頭帶傷的虎,我也敢拎著家夥上去碰一碰,狠拚它一場!”
“可惜呀,咱家大仙爺真心疼我,舍不得我冒這份險。它老人家叨咕著,好不容易尋著個有緣分的,稀罕著呐,不能出丁點兒閃失!”
“爹,您猜黃大仙為啥偏偏跟咱家結緣?圖咱灶屋那點油水?扯淡!”
“人家那是想行善事,積攢功德!它老人家眼瞅著就到了節骨眼,就差臨門一腳,要登仙了!”
“救人一命,那可是天大的功德,勝造七級浮屠!”
“您想想,那頭老虎要不是黃大仙及時出手,借著兒子我的手摁住,讓它竄進咱們村,得平添多少戶家破人亡?”
“這就是救了幾村人的命!多大的功德?今兒晚上這一趟,也是大仙的意思!”
“團結屯那頭虎,它老人家掐指一算,凶得很!今夜要是不去搭把手,少說得有五個活蹦亂跳的大小夥子折進去!”
“把人命救下來,這功德可就攢大了!既是幫襯大仙,也是咱陳家行善積德,福澤後代!”
陳大山聽得眼都直了,胸腔裡像開了鍋的粥,翻騰著懷疑,卻找不到個撈勺。
兒子這番話,雲山霧罩,真假幾分他心裡實難斷定。
可眼前這厚得能砸人的票子,兒子那脫胎換骨般的身手……
要知道從前逮隻兔子都費勁巴拉的毛頭小子,如今竟能手刃猛虎!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那虛無縹緲又近在眼前的黃大仙,還有啥能解釋?!
他正心亂如麻,一道黃澄澄的影子閃電般從堂屋的門簾縫裡竄出來。
黃大仙顯然嗅著了陳冬河的氣息,“嗖”地一下撞進他懷裡。
隨即擰過毛茸茸尖利的小臉,衝著陳大山,兩隻前爪竟學著人樣,有模有樣地拱了拱,作起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