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這席話,活脫是地獄惡鬼畫出的金餅,牢牢糊在了賈老虔婆那顆被貪婪腐蝕的心臟上。
她腦子裡的漿糊沸騰蒸發,隻剩一個念頭瘋狂滾動。
三十塊!一天三十塊!
亮閃閃的票子!十天三百!一月九百!
天爺爺!城裡工人一月才掙三十幾塊!我閨女一天就能掙人家一月辛苦錢!
這買賣……祖宗顯靈砸餡餅啊!
渾濁的眼睛瞬間迸發出癲狂的光芒。
她猛地扭過頭,脖子發出哢哢的輕響,小眼睛裡貪婪的光芒取代了渾濁,死死盯住嚇傻的女兒李紅梅。
那目光不再是看閨女,而是在端詳一隻下金蛋的無價母雞!
盤算著怎麼最快把她送進“窩”裡開張。
李紅梅被親娘這比刀刮還痛百倍的眼神看得魂飛魄散!
血都涼透了!
陳冬河哪是指路?
分明是把她一腳踹進了煉獄火窟!
要她成人儘可夫,死了都進不了祖墳的賤貨爛褲襠!
更要命的是……娘動心了!
那眼神恨不得現在就扒光她推到縣裡胡同口去!
“陳冬河!你……你好毒的心腸啊!”
李紅梅的聲音尖利變調,帶著哭不出的絕望顫音。
她的世界崩塌了,一邊是比死還可怕的深淵,一邊是親娘赤裸的貪婪。
“我毒?”陳冬河笑容未減,更添殘忍玩味,“李紅梅,摸摸你左邊肋骨下跳的那塊肉,拍拍良心問問!”
“當初你們全家收李二狗的錢,合夥給我扣流氓罪的帽子,想把我往死裡整弄去勞改,心腸就不毒?不爛了?嗯?”
他踏前一步,靴子重重碾在雪地上,眼神銳利如刀鋒。
“李二狗整我,是奔著讓我家破人亡去的!往死了踩!”
“要是我沒本事翻身,李二狗的毒計真成了呢?”
“我兩個姐姐為幫我,搭上臉皮名聲磕頭求人,會落什麼下場?這輩子毀了!”
“剛紮辮子的小妹,指不定被你們黑心老虔婆推出去換幾十斤糧食,給瘸子傻子當童養媳!”
“我們家清清白白紮根陳家屯,就讓你們這窩毒蛇給拆了!骨頭渣子嚼碎!”
“你說!到底誰的心腸是黑的?是爛的?是從毒蛇窩裡掏出來的!”
他目光灼灼的逼視著她,句句誅心。
陳冬河重重啐了口唾沫:“我沒當場找你們討血債,沒趁月黑風高燒你們李家那破門頭,已是念同鄉、看上天好生之德!”
“至於給你娘出的主意?哼,掏心掏肺一本萬利的好路子!替你們老李家百年大計著想!”
“自然,這話就咱們三個,天知地知,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
他特意看向支棱著耳朵的賈老太婆,臉上的冷笑更甚了幾分。
“老虔婆,你大可以一拍屁股,當你沒聽見,純粹是我放屁。”
“你李紅梅,安安心心回家收拾包袱,準備進城掛大紅燈籠,風風光光開門接客吧!”
話說完,看著賈老虔婆眼底按捺不住的精明算計和李紅梅麵無人色的絕望,陳冬河胸中鬱結多年的怨氣、恨意、屈辱,如同火山熔岩找到了宣泄口!
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粗獷肆意,在寂靜的山林間激蕩回響。
笑了幾息,笑聲戛然而止!
他不再理會身後驚駭與貪婪交織的賈老虔婆和隻剩軀殼的李紅梅,猛地轉身,如離弦之箭,向積雪更厚的密林深處走去。
腳下踏雪咯吱作響,像是碾碎了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